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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河笑我江河笑我
小鳧

第十章 姹紫嫣紅

空容山下堪稱“小杭州”的楓橋鎮此時已華燈初上,小鎮的喧鬧更具市井氣,戚筱鳳歡快的穿梭在人群裏,聽一聲聲叫賣,看一程程街景。

往來行人如織,她自小就喜歡熱鬧,東看西看這個玩玩那個瞧瞧,一時竟沒跟上馮笑,她四處張望也不見他,忍不住在人群裏叫了幾聲他的名字但始終尋不到他。

戚筱鳳像個走丟的孩子急得團團轉,站在原地不敢亂跑,隻等馮笑過來找她。

可左等右等不來,也不知道他究竟在什麼地方,戚筱鳳索性再次跑進人群裏找。

剛邁開步子,突然一雙手從後頭牢牢牽住她,帶著她往前走,那人穿一襲繡金錦袍,身上有淡淡蘇合香。

“馮笑,你去哪兒了?”

“是你去哪兒了,害我找了半天。”他說著回過頭,臉上竟戴著一副木雕的儺戲麵具,人來人往中正衝戚筱鳳狡黠地笑著。

她腳下的步伐不由滯了一下,此時的場景令她分外熟悉,人流不息、燈火煌煌、玉壺光轉,也曾有這樣一個戴著儺戲麵具的人牽著自己穿過叢叢人群……

“馮笑。”

“嗯?”

“六年前的上元節,你有沒有去過南京?”

“我……沒有。”

“喔……”戚筱鳳顯得有些失落。

“這麼久的事,我不記得了。”

“喔,十歲以前的事不記得,十歲以後也忘了?”戚筱嘟噥了句又自言自語的呢喃道,“最好不是你。”

他猛得回頭,將麵具往上一推,露出那張劍眉星目、容姿綽約的麵孔,卻頗為不悅地質問她道:“你說什麼?”

“沒什麼,你不記得我就不問了。”

他一噎,眉頭皺了皺,生氣似的用了點力,默默把戚筱鳳的手攥的更緊了些。

十歲前他的記憶的確是一片空白,但十歲之後的,他記得清清楚楚。

馮笑拉著她隨人潮前行,最終停在了一幢燈燭輝煌,紅帷風動的小樓前,裏頭不斷傳出婉轉歌聲和絲竹樂聲,陣陣馨香之氣撲麵而來。

戚筱鳳一愣,她縱使再天真也不會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小樓匾額醒目的寫著“嫣紅樓”三字,此處自然也沒有負了這名字,當真姹紫嫣紅開遍,盈盈笑語滿屋。

馮笑把麵具摘下扔進戚筱鳳懷裏,他折扇一展,二話不說便英姿颯爽的走了進去。

“馮笑,你去幹嘛!”戚筱鳳追上去兩手牢牢拉住他。

“來這兒還能幹嘛?”他嘴角勾出一抹好看的弧度,眼睛微微眯起,故意顯得神色愉悅。

“小山叔還生死未卜呢,你反倒來這裏逍遙?!”

“你又知道我是來逍遙的了?”馮笑眼眉一彎,將她死命拉著的手推開。戚筱鳳杏眼圓睜,氣不打一處來:“不然呢?你要是進去咱們就分道揚鑣,你去你的嫣紅樓,我自己去給小山叔找解藥!”

他笑了聲,揚眉挑釁地問道:“你?知道去哪兒找嗎?尋得到線索嗎?要殺你的那些人罷手了嗎?說不定他們現在就暗處在等著你落單呢。”他說著刻意朝人群四周看看,仿佛已經瞧見了追殺而來的人。

戚筱鳳被他一連串的詰問堵的說不出話,馮笑當即拽著她大搖大擺地進了嫣紅樓,在人聲鼎沸鶯歌燕舞的廳堂裏叮囑她道:“在這裏等我,哪兒都不許去。”

戚筱鳳“哼”地一聲背對他,隻覺得這裏脂粉味嗆人,歌姬舞女各色的衣裳又晃眼,她憤憤地說:“我才不想待在這兒,我出去!”

馮笑怕她離了自己視線會有危險,忙拉住她,還沒開口勸,隻聽身後傳來一聲嬌俏的媚笑:“哎呀,快瞧瞧是誰來了。”

背後的雕欄階梯上正倚著一位紅衣女子,她膚白勝雪,麵似芙蓉,眉如彎月,眼若秋水。

“翎燕?”馮笑鬆開戚筱鳳熟絡地迎了上去,那名叫翎燕的女子順勢一手搭在他肩上麵露哀傷之色:“三公子可有大半年沒來我這兒了,難不成是汴州的姑娘比我還漂亮?”

“哈哈哈哈,江表一帶,翎燕若數第二,那無人可稱第一了。”

翎燕聞言喜形於色,一時間笑得花枝亂顫,直喊道:“還數三公子最會說話!”

不多時她的媚眼又掃至戚筱鳳身上,詢問道:“這位姑娘是?”

馮笑擋在她麵前,扇子敲敲手心刻意欲蓋彌彰地笑說:“表妹。”

翎燕在風月場混跡多年,自然聽懂了這“表妹”的含義,她回頭朝身後一位小姑娘使了個眼色說道:“葉兒,照料好這小表妹,我與三公子上樓去,一會兒過來。”

“你、你們……去幹嘛?!”戚筱鳳有些窘迫的追問了句。

翎燕“噗嗤”一聲樂了,馮笑輕搖折扇,回頭朝她眨眨眼笑道:“辦正事。”

戚筱鳳氣得抓起手邊的酒杯就往他門麵砸去,馮笑伸手接住又扔還給她,扇子朝座上一指不可辯駁地說道:“去,坐那兒等我。”旋即便頭也不回的上了樓。

翎燕身後那名叫葉兒的姑娘連忙按住怒氣衝衝的戚筱鳳說道:“姐姐就坐著吧,三公子又不會怎樣。”

“什麼意思?”她一陣狐疑。

葉兒笑笑:“這馮三公子呢向來無事不登三寶殿,他是什麼人物,還能讓人在這兒抓住把柄不成?”

“那他江湖上的那些名號……”

“這我就不知道了,不過長得好自然有優勢,這裏的姐姐妹妹們都喜歡和他打交道,還有還有,三公子可會討人歡心了,他連胭脂水粉、首飾頭麵也會挑,姑娘們都愛找他出主意,我還聽說汴州方圓百裏想看他一眼的姑娘都排到城門口了,可不是萬千少女的夢麼。”葉兒說著說著把自己逗樂了,捂著嘴癡癡笑了起來。

戚筱鳳有些不屑:“那我肯定是萬千少女之外了,我就不愛搭理他,不就是一副皮囊麼。”

“姐姐一看就是好人家出來的,不會知道我們的難處。咱們這裏的人都得看客人臉色做事,哪怕是翎燕姐姐這樣的花魁頭牌也不過是伺候人的,被羞辱、瞧不起是常有的事,都不過是男人的玩物罷了……”葉兒垂著頭眼露悲戚,“就是因為如此,姐姐才常說隻有三公子不一樣,因為隻有他把大家當人看。”

戚筱鳳有些執拗,仍舊固執己見,撇撇嘴說道:“他不是最愛虛情假意地亂笑嗎,‘笑麵夜叉’什麼的,誰知道是不是真的。”

“咱們不是江湖上的人,他自然也沒必要做表麵文章,況且,一個人待自己是真情還是假意,難道會看不出麼?”

戚筱鳳一愣,她恍然想起瓊台月夜馮笑對自己說的話,想起之前在歇腳的客棧裏說的話,是啊,一個人待自己是真情還是假意,難道會看不出來?

葉兒沒有察覺她的沉默,依然自顧自的說:“他‘浪子’的名號倒沒研究過,每次去找翎燕姐姐也不知都說了什麼,男人嘛可以理解,畢竟不止嫣紅樓,最出名的不是汴州那個秋娘麼,三公子好像是她的常客。”

“你看,他果然不是什麼好東西!”戚筱鳳手心往桌上猛拍一記,震的杯子酒壺皆是一抖。

葉兒掩嘴笑了起來:“姐姐,你這樣子真有點像來我們這兒抓自家相公的女人。”

戚筱鳳“噌”地一下紅了臉:“什麼相公,他跟我沒關係!”

葉兒不置可否,隻是笑嘻嘻地擦著被她晃出來的酒,而此時才過一盞茶的功夫,樓上裏間的門已經開了,馮笑雙手支在欄杆上往下看,朗聲笑問道:“你們在聊我?”

“我們在罵你!”戚筱鳳抬頭,張牙舞爪的瞪了他一眼。

“我看隻有你在罵我。”他笑了笑,朝她招招手說,“上來。”

“幹什麼?”

“讓你上來你就上來。”

“我不……”

“哎呀姐姐你就去吧!”戚筱鳳那別扭地模樣令葉兒也看不下去了,直接一把將她推上樓。馮笑順勢拉著她進了翎燕的房間。

金猊獸爐裏飄出縷縷青煙,滿室馨香中,翎燕懶洋洋地斜躺在美人榻上,領口低開、金釵滑落。戚筱鳳看到她反而先紅了臉,馮笑皺眉,眼露責備地看著她。

“沒勁。”翎燕意興闌珊地披了件衣裳起身走來,她向馮笑揮揮手,“三郎,你且回避一下吧,放心把她交給我就是了。”

戚筱鳳一臉茫然,馮笑指指她的衣著道:“看看你,跑出來都穿了些什麼,我讓翎燕馬上給你換身衣裳。”

“換衣裳做什麼,你自己已經夠招搖了,我就不必了。”

“那你得和我一樣招搖才行。”馮笑的扇子輕輕挑起她的下巴凝望著她笑了起來。

“行啦你快走吧,別舍不得她了。”翎燕推推他的手臂催促著馮笑才走出去,他回頭看了眼困惑依舊的戚筱鳳,覺得明明那麼多事呼之欲出,那麼多人旁敲側擊,唯獨她不明白也不領情。

真是個傻瓜。

翎燕把門一關,屋裏頓時隻有這兩個女人。

“坐。”她引著戚筱鳳走到梳妝鏡前,又輕輕解開她隨意紮起的長發,“姐姐我呢,最會替人梳頭上妝,準保把你打扮的漂漂亮亮。”

“馮笑來找你就是為了這個?”

“這倒是其次,他來我這兒多數是為了打聽事情,畢竟我這裏每天人來人往,想不知道什麼都難。”

“原來是這樣……”

翎燕低眉一笑,指尖綰起她的發絲說道:“現在你知道了吧,傳聞不過是傳聞,不足為信。”

“你們不替他解釋解釋?”

翎燕忍不住笑了出來:“他自己都覺得無所謂,難不成要我們嫣紅樓的到處解釋?妹妹你可真逗,秦樓楚館風月之地,我們去解釋有人信麼?”

戚筱鳳看著鏡中的自己正被精心打扮,平時金枝玉葉的俏麗模樣逐漸浮現,她想到馮笑的笑容不由呢喃:“到底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翎燕像是突然氣惱起來,扯了一把她的發辮凶狠的說:“在你麵前的是真呀!”

“哎呀,疼!”

“你這小丫頭真是什麼都不知道。”翎燕無奈地替她打理好最後一縷細發,揉了揉她的腦袋,又拿出胭脂水粉為她細細描摹。

她挑了杏色的胭脂往戚筱鳳雙頰輕點上去,又抹了一些在她的唇上,隨後眯著眼仔細端詳,最終滿意的點點頭說道:“嗯,這娃娃臉配杏色果然好看。”

說完她從屏風後取出一件底色素雅清淡繡著鵝黃花兒的裙子往她身上一批:“穿這個,三郎替你挑的。”

“他還會挑女人的衣裳?”戚筱鳳嫌棄地看了看這條裙子,仿佛看的是馮笑本人。

“你也太不了解他了,大到江湖紛爭,小到胭脂水粉他通通在行,要怎麼說呢……”翎燕抵著下巴想了會兒,搜腸刮肚的想找幾句話來形容馮笑,但被戚筱鳳直接打斷,搶先替她說道:“聲色犬馬,紈絝子弟。”

“對對對!哎也不對,應該是驚才絕豔的紈絝子弟。”

“那不還是紈絝子弟?”

話一出口,兩人都憋不住笑了起來,銀鈴般的笑聲直傳到門外。

馮笑倚在門外聽到裏麵的動靜不由探頭,正巧翎燕把門打開,她洋洋得意地往後指了指,馮笑邁進屋卻沒有見著戚筱鳳。

馮笑撣撣衣角,四處張望了一番:“你們倒好,還給我賣關子。”

翎燕沒有應他,隻搬了張椅子請他坐下,隨即朝屏風後說道:“好了,出來吧。”

屏風後的燭光微微晃動幾下,戚筱鳳提起裙子輕繞過屏風緩步走來。屋中的暖紅帷幔襯著她輕盈的步伐,外頭的絲竹管弦像在為她齊聲奏鳴,煌煌燈火如金玉映照周身。

她個子雖小,但這身素白嵌鵝黃繡線的衣裙顯得自然大氣,翎燕替她盤起部分長發,留了幾束發辮垂在耳後和頸際,顯得端莊又不失俏麗。

馮笑一點點展開扇子,饒有興致地凝視她,翎燕看看他又瞧瞧戚筱鳳,紅袖掩上了笑顏。

戚筱鳳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杏色的麵頰微微泛紅。馮笑雙眸緊盯著她,卻撫扇對翎燕說道:“你本事不小。”

“那是自然。”翎燕把戚筱鳳拉到馮笑身邊,二人一個穿金絲繡的錦袍,一個著鵝黃襦裙,正是相得益彰。

出了嫣紅樓,唐立竟已驅來馬車早早等在外頭。

戚筱鳳坐在馮笑身旁,她抬頭望望他,又低頭看看別處。

“怎麼?有話直說。”

“我……我錯怪你了……”戚筱鳳說得有些扭捏。

“還以為什麼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我沒想到你會來這裏打探消息嘛。”

他輕笑一聲,折扇敲敲她的腦袋:“越是魚龍混雜、三教九流的地方,越是容易打聽到消息,所以鎮上若有生人,決逃不過嫣紅樓的眼。那老頭說二月廿四來的人,翎燕的確知道些,聽聞是揚州的商賈巨甲。”

“還有兩個呢?”

“老頭話沒說完,隻說了個‘前’字,當然,不管是前兩天、前三天還是前幾天,時間上都對不攏,可以排除。清明的那個上山前有人見過,隻知道他有些跛足……其餘什麼都不清楚。”說到“跛足”二字時,他稍稍頓了頓,神情若有所思。

“那你讓我穿成這樣是去揚州找那個商人了?”

馮笑點頭讚許:“這會兒你倒聰明了,做生意的人勢利,不置辦身行頭怕是連麵都見不上。”他想了想轉而問戚筱鳳,“你們戚家可有得罪過做生意的人?”

“不可能,我爹是朝廷的人,沒聽說和揚州的商賈有什麼交集。”

“隻能先去看看了,若是能取到這毒我也有辦法讓人製出解藥來。”

戚筱鳳高興地笑道:“你也挺有本事的嘛。”

“我知道,用不著你說。”馮笑頗為愉悅地勾起唇角。

戚筱鳳跟著又道:“既然這麼有本事,以後就少來這種地方打聽消息。”

馮笑眉毛一揚,折扇收起,壞笑著看向她:“怎麼?吃醋了?”

“沒有,就是覺得還是不要一直來這兒……”

“你看你,分明就是吃醋了。”

“我沒有,你不要亂說!”

“你就是有。”

“哎呀我不是這個意思!”戚筱鳳氣得咿哇亂叫,在外麵駕車的唐立嚇得手上一抖,險些歪了方向。

馮笑看她生氣的樣子反而樂得開懷不已,一瞬間仿若回到兒時。他就這樣看著看著,忽然心念一動,指尖拂過她垂在耳際的發辮,低頭在她唇上蜻蜓點水般的落了一下,花釀的口脂有種清甜的香味,他抿了抿唇直勾勾盯著戚筱鳳笑了起來。

她的臉紅得像個蜜桃,愣愣地半張著嘴,鴉雀無聲。

馮笑好似變戲法般從身後拿出一個糖人遞到她眼前,輕聲笑道:“喏,不生氣了吧?”

車前的唐立此時覺得奇怪,方才後頭的戚小姐還吵吵鬧鬧的,忽然之間怎麼就沒了動靜?

也不知三公子用了什麼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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