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她的頭發,她的羽毛,她的骨頭,她不複存在的血肉之軀。而豎琴如同她曾有過的姿勢一樣優雅。我們看到,琴柱泛著純白的光澤,琴頸昭示著靜默的弧度,而琴弦是黑色的,一根根,一絲絲,還有琴梁、琴架、琴栓、琴箱……琴師溫柔地拂過她的身體,就好像在愛撫自己的情人。
琴音飛離出琴師的手指,那連貫而緊湊的自然之響,充滿回味的韌性。樹林中的精靈都偷偷飛上天空四下眺望,所有的鳥兒都集集而來以為受到百鳥之王的召喚。
流浪的琴師帶著這把琴,雲遊了他所在的國家,最後又回到來時的村莊。琴師編譜了一首歌謠,不論走到哪裏都壓軸演唱。
“姑娘變成一把琴,琴像姑娘一樣美。”
琴師回到來時的村莊。他走進一戶婚禮的人家。所有的人都在院子裏。新娘叫做瑪麗安,新郎叫威廉。父親坐在他們的麵前,而母親坐在父親的旁邊。
多麼熱鬧、多麼美滿的一家人,琴師想,我將為他們的生活增添更多色彩。
“姑娘變成一把琴,琴像姑娘一樣美。”
那首倍受歡迎的歌謠,他就要再度開口演唱。然而豎琴從他的懷裏掙脫了,落在庭院的石頭上。琴弦自己開口歌唱。
“熱烈的藤蔓,阿裏卡櫚棕。銀圓桉,鋸齒蕨,鳶尾花,忍冬花。橙色茉莉,蒲公英。金鳳花和魚蛉,天空中最為繁盛的曾經。”
庭院美得令人暈眩。
“騎上去,騎上去,黑天鵝的朋友們。騎上去,騎上去,你可知她們去了哪裏?”
音量偏高,音調滯重。像是由於肉體疼痛而發出的悲鳴。嗚,嗚,嗚。一個哭泣的女孩,或者一隻受傷的天鵝。如泣如訴的弦響,勾起了父親一望無際的悲傷。美麗的豎琴,美麗的豎琴,你可知我親愛的小女兒去了哪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