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央五台正在實況轉播法國網球公開賽的決賽,坐在電視機前的藍冰屏住呼吸,緊張地看著瑞士小將辛吉斯與德國宿將格拉芙之間的冠軍爭奪戰。辛吉斯的球輕巧、聰明,拍拍落在令對手難受的角度上;而格拉芙不愧是征戰網壇十餘年的老將,在大比分落後的情況下依然打得不慌不忙,用她獨有的反手削球,一次次化解了辛吉斯拍拍淩厲的攻勢。
藍冰喜歡辛吉斯,她不屬於力量型選手,但球路靈巧、詭譎,線路極其準確,總是落在球場的邊線或底線上,令對手唯剩望球歎息的份兒。她覺得自己的打法和球路就像辛吉斯,以柔克剛,靈巧取勝,盡管技法上還沒有爐火純青,但在業餘女選手當中已經越來越令人矚目了。
半年前,她還是個對網球一竅不通的門外人,對這項運動毫無興趣。
天鴻市的網球熱她是知道的,但從來沒想過要認真投入地去學習網球。若不是半年前在青山市飛機場那場奇遇,恐怕至今她都不會打網球呢。
人生的際遇就是那麼奇怪的一種東西,一個不經意的插曲,一件不起眼的小事,一個當時沒細加考慮的舉動,都會成為改變你生活的一個契機。
……
那是一個盛夏的晴朗下午,藍冰代表“天竺廣告集團”到青山市收一筆尾款。她運氣很好,在青山市隻住了三天就把事情辦妥了,今天準備回天鴻。
一身輕裝的她悠哉遊哉地在青山市機場周圍的商場裏轉悠著,鵝黃色休閑T恤衫,白牛仔褲、白旅遊鞋,像隻輕盈的蝴蝶,引得男人們的眼光不住地朝身上瞟。她抬腕看看時間可以換登機牌了,就朝侯機大廳走去。
前邊走著一個中年男子,一米八的高個,一身白色運動服,身上左左右右背著四五個長短不一的挎包,還推著個機場的手推車,上麵堆滿了箱子、皮包,還有幾筐水果。藍冰看著直想樂,就他自己一個人,拿得了那麼多東西嗎?
手機響,那個男人停下來通話,樣子很投入,還用手不停地在空中比劃著,像在講一件很重要的事情。
她繼續朝侯機廳方向走,快走到這人身邊時,忽然看見一個穿藍夾克的男子從他身邊擦身而過,悄然地提走了推車上的密碼箱,不慌不忙地朝侯機樓對麵方向走去。那人還在對著手機大聲說著話,藍冰楞了一下,旋即馬上明白過來發生了什麼事!
她衝過去拍了他一下:“你的箱子被偷了!”
聽見藍冰的叫聲,“藍夾克” 撒腿就開跑,她顧不上多想什麼,也跟著飛跑起來,一邊尖聲叫著:“捉賊呀!抓住他!”。
對麵正好有兩個巡警,聽見叫聲便朝“藍夾克”衝了過來。“藍夾克”見勢不妙,掉頭朝另一個方向跑,三四個穿機場製服的小夥子拉起手做出一副捕魚的姿勢也朝他圍過來,“藍夾克”見狀隻好返過身朝侯機樓方向跑,一下與飛奔過來的藍冰對撞到了一塊,藍冰被他撞得仰麵摔在了地上。這時那個高個男人衝了過來,一把揪住“藍夾克”的胳臂,對準腮部就是一拳。“藍夾克”的臉頓時開了花,密碼箱摔出去老遠。
……
飛往天鴻市的飛機正平穩地飛行著,高個男人將水果、糖、小食品一古腦兒朝藍冰手裏塞,感激的話他已經說了不下十遍了,她反而被弄得不好意思起來。“你不知道那個密碼箱裏的東西有多重要,如果真被那小子偷了去,我得坐牢的!”他遞過來的名片上寫著:白嘯原,國家網球隊教練,G省網球隊總教練,G省青少年網球協會副會長。
“我帶隊員到青山市打巡回賽,遇到了兩個老隊友,非留我住兩天不可,我就讓隊員先回去了。今天走又非讓我帶那麼多土特產,簡直恨不能把家都讓我搬走。呆會兒下飛機你帶點兒回去,給親戚朋友嘗嘗!”
藍冰對運動員有天生的好感,他們開朗而充滿活力的性格隨時煥發出一種朝氣蓬勃的感覺,不論何時何地,她總能一眼識別出運動員來。這個白嘯原就是個典型的運動員,濃眉毛,大眼睛,五官硬朗剛勁,臉上還有硬硬的絡腮胡。
今天的見義勇為純粹是出於本能的反應,之前根本沒細想什麼,但白嘯原的感激之情表達得太令她不安,但他的直率坦誠卻令她非常輕鬆愉快,
“你平日喜歡什麼體育運動?”白嘯原忽然問。
“我……也沒什麼固定的體育運動,在學校的時候打過排球,現在很少打了。平日有時候遊遊泳,或與朋友去爬爬山,沒什麼專門的體育運動。”
“會不會打網球?”白嘯原迷著一雙很有神的眼睛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網球?……跟著朋友去打過兩次,但打不了幾個來回,基本都是在撿球。”
“想不想學網球?我教你!看你剛才追賊的步伐很敏捷,有運動天賦!在我的指導下,保證你兩年時間成為業餘高手!”白嘯原黑黝黝的臉上露出自信而驕傲的神情。“名片上有我的電話,你什麼時候有空就跟我聯係,我下班以後都有時間。你也給我留個電話吧,好跟你聯係。”
藍冰對網球壓根兒沒什麼興趣,但她知道白嘯原此時想表達謝意的心情,如果拒絕會讓他非常難堪的,就裝出一副欣然應允的樣子點了點頭。
白嘯原這才舒坦地將身子靠回到後背椅上,將空姐送來的飲料一飲而盡。
……
回到天鴻市,藍冰就把這事給忘了。
在一個天上藍得沒有一絲雲的周末下午,她意外地接到了白嘯原的電話,此時距他們在青山市的相識正好一個月。
“你太不象話了!電話也不給我打一個,害得我天天等你來打網球呢!”白嘯原說話的語氣既像是她的長輩,又仿佛倆人已是幾十年的故交,火爆爆的,令她感到一股坦率的親切。
“明天早上九點來省體委中心網球館,我已經安排好了!”白嘯原的語氣越愈發顯得強硬而不容質疑,仿佛拒絕了就是大逆不道。
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這麼奇妙,平日見慣了男人在自己麵前唯唯諾諾,此刻竟然對白嘯原這股子強迫勁由好奇而憑空地生出了一份好感,那強勁語調令她莫名地有了一份服從。
“可我還沒買球拍呀!服裝也沒準備,來不及了。”
“早就什麼都給你預備好啦,我的大小姐!但鞋我不知道合不合適,六號半的鞋合你穿嗎?”那口氣愈發像長輩了。
藍冰心花怒放起來,沒想到這個外表粗率的運動員心還真細!連她穿幾號鞋都觀察得那麼準確。也就在那一刻,對網球的好奇心被憑空調動了起來,第二天早晨,她帶著小學生第一次去郊遊一般的興奮心情,去到了網球館。
也就是從這個陽光明媚的早晨開始,那個小小的綠綠的網球,與她結下了不解之緣,在它上下翻飛的軌跡裏,記載下了多少權欲、鬥爭、愛恨、恩怨、情仇……它那樣深刻那樣徹底地影響了她的愛情、事業和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