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沈家的家宴,比我想象中更像一場審判。
長長的紅木餐桌,坐滿了人,每個人都衣著光鮮,神情倨傲。
我穿著那身洗得發白的舊衣服,坐在最末尾的位置,像個誤入的異類。
沒有人跟我說話。
他們談論著上億的生意,談論著政壇的風雲,談論著誰家的公子又在哪場比武中拔得頭籌。
我隻是安靜地吃著飯。
這裏的菜很精致,但沒有我爸做的那碗陽春麵好吃。
酒過三巡,爺爺沈振山放下了筷子。
整個餐廳瞬間安靜下來。
“沈家的子孫,不論文武,都不能是庸才。”
他的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小輩,最後定格在我身上。
“驚蟄剛回來,對家裏的規矩還不熟。”
“沈浪,你這個做哥哥的,明天帶他去演武堂,讓他見識見識,什麼是真正的沈家拳法。”
沈浪立刻站了起來,臉上是毫不掩飾的興奮和惡意。
“是,爺爺!我一定好好‘指點’一下堂弟。”
“指點”兩個字,他咬得特別重。
滿桌的人都露出了看好戲的神情。
第二天,演武堂。
巨大的場地,擺滿了各種兵器和練功器械。
沈家的小輩們都到齊了,圍成一圈,等著看我的笑話。
沈浪脫掉上衣,露出結實勻稱的肌肉,擺出了沈家拳的起手式。
“來吧,堂弟,讓我看看你從那個廢物身上學到了什麼。”
我沒動。
“怎麼?怕了?”他嘲諷道,“你現在跪下給我磕個頭,叫聲好哥哥,我就下手輕點。”
我搖了搖頭。
“我爸的拳,不是這麼用的。”
“哈!”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都到這份上了還嘴硬!那我今天就打到你承認為止!”
他猛地踏前一步,一記剛猛的衝拳直擊我胸口。
我沒有硬接。
腳下踩著一種奇怪的步法,身體像一片被風吹動的落葉,輕飄飄地向後滑開。
他的拳落了空。
他不信邪,攻勢更猛,拳腳如狂風暴雨般襲來。
而我,始終在他身邊遊走,閃避,格擋。
我的動作很小,很省力,甚至有些難看,像是在勉力支撐。
在旁人看來,我完全被壓著打,毫無還手之力。
沈浪越打越心急,他的體力在飛速消耗,章法也開始亂了。
“廢物!你就隻會躲嗎!”他怒吼著,一個破綻百出的飛踢踹了過來。
就是現在。
我第一次主動迎了上去,手掌在他踢來的小腿上輕輕一托、一引。
他整個人瞬間失去平衡,以一個極其狼狽的姿勢摔倒在地。
全場一片死寂。
我站在原地,氣息平穩,仿佛剛剛什麼都沒做。
沈浪漲紅了臉,從地上一躍而起,惱羞成怒。
“你使詐!”
我看著他,平靜地說:“是你自己摔倒的。”
二叔沈伯庸的臉黑得像鍋底。
他從人群中走出來,冷冷地看著我。
“比武切磋,點到為止。驚蟄,你雖然贏了,但用的不是沈家的功夫,終究是旁門左道。”
“勝之不武。”
他一句話,就給我定了性。
圍觀的眾人立刻附和起來。
“就是,投機取巧而已。”
“這算什麼本事?軟綿綿的,一點力道都沒有。”
我看著這群人,心裏沒有絲毫波瀾。
他們不懂。
這塊磨刀石,比我想象的還要粗糙,還要堅硬。
這樣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