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和賀儀開始了冷戰。
或者說,是他單方麵對我冷暴力。
他不再回家吃晚飯,即使回來,也大多待在書房,或者去客房安慰情緒不穩定的簡月杉。
我也不在管他們的事情。
隨便吧。
那天的天氣很糟糕,烏雲壓頂,壓得人喘不過氣。
我剛從一場渾渾噩噩的睡眠中掙紮醒來,頭痛欲裂。
手機上有十幾個未接來電,全是醫院護工打來的。
一種不祥的預感湧上心頭。
我回撥過去,護工的哭腔裏滿是驚慌:“元小姐,您快來吧!夫人她突然情況惡化,醫生下了病危通知書!”
母親!
我一下子被扔進了冰天雪地,牙齒咯咯打顫。
顧不上劇烈的頭痛和眩暈,我抓起車鑰匙就衝出了門。
賀儀不在家,簡月杉似乎也不在,空蕩蕩的別墅裏隻有我的腳步聲。
我發動車子,引擎的轟鳴聲炸響。
腦子裏隻有一個念頭:快一點,再快一點!我得去見媽媽!
車子駛出別墅區,拐上主幹道。
就在我加速準備通過一個路口時,車子突然不受控製的抖動!
“吱——嘎——!”
刺耳的輪胎摩擦聲響起,我下意識猛打方向盤,腳下拚命踩刹車,卻感覺刹車軟綿綿的,毫無作用!
失控的車子像一匹脫韁的野馬,狠狠撞向了路邊的行道樹!
“砰!”
巨大的撞擊聲震耳欲聾。
世界在天旋地轉。
遠處傳來驚呼聲。
媽媽!我要去見媽媽!
有人敲打車窗,試圖把我拉出去。我掙紮著,嘶啞地喊著:“市中心醫院,送我去醫院,我媽媽......”
我最終被救護車送到了同一家醫院。
經過簡單的檢查和包紮,醫生說我有輕微腦震蕩和多處軟組織挫傷,需要觀察。
我頭上縫了幾針,渾身疼痛,但這一切都不重要。
我忍著眩暈和疼痛,跌跌撞撞地找到母親病房所在的樓層。
然而,病房是空的。
床鋪整理得幹幹淨淨,仿佛從未有人住過。儀器不見了,母親的東西也不見了。
“我媽媽呢?周淑婉呢?”我抓住一個經過的護士,聲音顫抖得不成樣子。
護士看著我,眼神裏帶著一絲憐憫和疑惑:“周女士?她今天早上已經過世了啊。”
這句話像驚雷一樣在我腦中炸開。
“不可能!我接到電話的時候她隻是病危!怎麼會......”我語無倫次。
“具體情況我們也不清楚,是家屬這邊做的決定......”護士欲言又止,似乎有些忌諱。
家屬?除了我,還有誰?
就在這時,我看到了賀儀。
他從走廊盡頭的VIP病房區走出來,臉色凝重,身後跟著低眉順眼的簡月杉。
“賀儀!我媽媽呢!”我衝過去,抓住他的胳膊,指甲幾乎嵌進他的肉裏。
賀儀看到我額角的紗布和狼狽的樣子,眉頭皺了一下,眼神複雜。
我腦子裏嗡嗡作響。
“詩蘭,你冷靜點。阿姨她已經走了。”
“走了?什麼時候走的?為什麼不第一時間告訴我!為什麼!我連她最後一麵都沒見到!”我失控地大喊,引來周圍人的側目。
簡月杉在一旁怯怯地開口,聲音細弱卻像毒蛇一樣鑽進我的耳朵:“詩蘭姐,你別怪儀哥。是我不忍心看到周阿姨那麼痛苦,躺在床上靠機器維持生命,我實在不忍心。我就求儀哥,讓阿姨安詳地走吧。”
我如遭雷擊,僵在原地。
“什麼叫做不忍心?什麼叫做讓我母親安詳的走?”
我猛地推開賀儀,聲音嘶啞:“你這個瘋子究竟在說什麼?你!你們對我媽媽做了什麼?!”
賀儀抿緊唇,避開了我的目光,默認了。
“也沒什麼。”簡月杉眨眨眼,“就是讓一個清潔工拔掉了呼吸機。周阿姨走得很安詳,詩蘭姐,你可以放心。”
“你們拔了她的呼吸機?”我眼前陣陣發黑,幾乎站立不住。
“你們怎麼可以......”我劇烈呼吸著。
賀儀扶住我搖晃的身體,語氣不耐煩,還夾雜著一些強行壓下的慌亂:“詩蘭!事已至此,鬧有什麼用!阿姨走得很安詳,後麵的事情我會處理,你......”
“什麼叫做我的媽媽走得很安詳!”我猛地甩開他,血紅的眼睛死死瞪著他和簡月杉,“賀儀!那是我媽!你們這是謀殺!”
“夠了!”賀儀低喝一聲,眼神淩厲地掃過四周,壓低聲音,“醫院需要安靜!有什麼事回家再說!阿姨的遺體,我已經讓人送去火化了,免得你看到更傷心。”
不僅沒有見到媽媽最後一麵。
我甚至連媽媽的遺容都沒看到!
我揚起手,用盡全身力氣朝賀儀扇去,卻因為虛弱和車禍後遺症,被他輕易抓住手腕。
“元詩蘭,你鬧夠了沒有!”他眼神冰冷,“人都已經死了!燒成灰了!你要接受現實!”
現實就是我愛的人,和我愛人包庇的瘋子,合謀害死了我在這世上最後一個親人,並且連告別的機會都不給我?
“那是我媽媽!賀儀!是我在這個世界上最後一個親人!”
“詩蘭!”他皺眉糾正道,“我也是你的親人!你不能因為周阿姨死了,就把一切都怪在我身上!”
我冷笑一聲,看著他,看著躲在他身後表情得意的簡月杉,喉嚨裏湧上一股腥甜。
晚上,賀儀給了我一個骨灰壇,說是母親的。
我抱著那個冰冷的壇子,在空蕩蕩的房間裏哭了三天三夜,感覺自己的靈魂也隨著母親一起被燒成了灰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