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們在一段濕滑的河岸上拍攝,我因為體力不支,腳下一滑,整個人摔進了冰冷的溪水裏。
巨大的衝擊力下,媽媽給我係的圍巾瞬間散開了。
“小心!”蘇晚驚呼著衝了過來。
在我被媽媽從水裏拽起來的那一刻,陽光下,那個猙獰的金屬口枷,完完整整地暴露在了空氣中。
隻有一秒鐘。
媽媽閃電般地抓過圍巾,重新蒙住了我的臉。
但已經太晚了。
陸昭教授和攝像師離得遠,沒有看清。
但衝到我麵前的蘇晚,看得一清二楚。
她臉上的血色瞬間褪盡,驚恐地瞪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嘴。
媽媽的眼神像刀子一樣射向蘇晚,充滿了警告和殺意。
她一把將我從地上拎起來,力道大得幾乎捏碎我的骨頭。
“她隻是有點頭暈,山裏孩子,沒那麼嬌氣。”媽媽對著聞聲圍過來的陸昭強作鎮定地解釋。
我渾身濕透,冷得牙齒都在打顫,嘴角的傷口被溪水一泡,火辣辣地疼。
可我更害怕的,是媽媽那雙快要噴出火的眼睛。
那天晚上,蘇晚找到了陸昭教授。
我躲在門外,聽著他們的對話。
“陸教授,我看到了!禾音的臉上......戴著一個金屬的東西!像是一個......一個口枷!”蘇晚的聲音在發抖。
“胡說八道!”陸昭教授立刻嗬斥道,“蘇晚,我知道你同情那孩子,但不能憑空想象!寂月是世界級的學者,她怎麼可能虐待自己的女兒?”
“可是我真的看到了!很清楚!”
“你看錯了!絕對是你看錯了!”陸昭的聲音嚴厲起來,“這個項目對寂月,對我們整個團隊都至關重要!我不允許任何人因為毫無根據的猜測,散布這些惡意的謠言!你明白嗎?”
蘇晚沉默了。
我靠在冰冷的牆上,渾身發冷。
秘密被發現了。
媽媽一定會殺了我的。
入夜,狂風呼嘯,一場巨大的暴風雨席卷了整片山林。
木屋的窗戶被吹得哐哐作響,仿佛隨時都會碎裂。
我們被困住了。
冰冷的溪水和地窖的寒氣,終於讓我的身體垮掉了。
我開始發高燒,躺在角落的草墊上,渾身滾燙,意識也變得模糊。
媽媽卻完全沒有理會我。
屋頂開始漏雨,她所有的注意力都在那些研究筆記上。
她手忙腳亂地用塑料布蓋住那些紙張,嘴裏不停地咒罵著天氣。
在她眼裏,那些筆記比我的命重要得多。
我燒得迷迷糊糊,喉嚨裏發出痛苦的呻吟。
那聲音很微弱,卻不再是動物的鳴叫,而是人類的嗚咽。
在半夢半醒之間,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鄰居阿姨來訪的下午。
我看到她笑著對我說:“叫媽媽呀。”
我張開嘴,一個清晰的音節從我口中滑出。
“媽......媽......”
我無意識地呢喃著,破碎的音節從口枷的縫隙裏擠出來,帶著絕望的渴求。
“她怎麼了?她在說什麼?”
隔壁房間裏,蘇晚的聲音充滿了焦慮。
腳步聲響起,她推門走了進來,手裏舉著一個手電筒。
光線照在我燒得通紅的臉上。
“天哪!她在發高燒!”蘇晚驚叫起來,伸手想來探我的額頭。
“別碰她!”
媽媽像一頭被侵犯了領地的野獸,猛地衝過來,擋在我和蘇晚之間。
“我說了她沒事!這是自然淨化的一部分!”她麵目猙獰地嘶吼。
“你瘋了!她會死的!必須馬上送她去醫院!”蘇晚試圖推開她。
“誰也別想帶走我的研究品!”媽媽尖叫著,一把將蘇晚狠狠推倒在地。
就在這時,“轟隆”一聲巨響!
木屋的門被狂風整個吹開!
陸昭教授和攝像師舉著一盞馬燈衝了進來,顯然是被屋裏的爭吵聲驚動了。
“寂月!蘇晚!你們在幹什麼!”
馬燈的光芒瞬間照亮了屋裏的一切。
所有人都看到了。
那個蜷縮在地上,因為高燒而痛苦顫抖的我。
那個摔倒在地,滿臉驚恐的蘇晚。
以及,那個像瘋子一樣張開雙臂,護著我的媽媽。
或許是那光芒太過刺眼,或許是潛意識裏最後的求救。
我用盡全身力氣,抬起一隻顫抖的手,伸向了媽媽的方向。
這個虛弱的動作,卻帶動了纏在我臉上的圍巾。
厚重的圍巾,滑落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