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與封淵立下血契。
他說,他是鬼,我是人,這契約要用我的心頭血來寫。
我把手放在胸口,沒有猶豫,徑直捅了進去。
鮮血湧出,在空中凝成一個血色的“殺”字。
封淵將一縷本源鬼氣打入我的魂體,冰冷的氣息瞬間竄遍我每一寸魂魄。
“想報仇,就得先嘗遍比死更難受的滋味。”
他聲音裏沒有溫度。
我嘗過。
在玄塵手裏,我嘗了十幾年。
這點痛,正好能讓我更清醒。
我被封淵扔進了“萬鬼窟”,這裏陰氣最重,怨魂最多。
他說:“什麼時候你能讓這裏的鬼都怕你,你就可以出來了。”
萬鬼窟裏沒有光,隻有無盡的陰冷和嚎叫。
我剛進去,還沒看清周圍,七八隻惡鬼就撲了上來。
它們的爪子像刀子,瞬間穿透我的魂體。
痛。
魂魄被撕開的痛,比肉體上的任何傷口都痛一萬倍。
我尖叫,掙紮,可沒用。
我的魂魄被它們分食,一塊一塊地扯下來。
意識在消散,我感覺自己要徹底消失了。
魂飛魄散,就這樣算了吧。
可就在這時,師父那張冷漠的臉突然出現在我眼前。
他從我手裏搶走外公留下的玉佩,遞給林月瑤,然後居高臨下地看著我,那眼神輕蔑得像在看一隻螻蟻。
他說:“那玉養人,你命賤,不配戴。”
憑什麼!
憑什麼我就該死!
不!
我不能死!
我還沒報仇!
恨意從魂魄最深處湧出來,成了我的粘合劑。
那些被撕碎的魂魄碎片,被這股恨意強行拉扯回來,重新粘合在一起。
我重聚了。
那些惡鬼愣了一下,然後更興奮地撲了上來。
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
我被撕碎了七次。
每一次,都在快要消散的時候,靠著對那對師徒的恨,硬生生把自己粘回來。
封淵的聲音在我腦海裏響起,冰冷又遙遠。
“恨是很好的燃料,但光有恨,你還是個廢物。”
第二天,我被撕碎了十三次。
我開始麻木了。
痛還是痛,但我的腦子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我不再隻是被動地承受。
我開始觀察。
觀察它們怎麼攻擊,從哪個角度,用什麼方式。
我發現,有一種頭上長著獨角的惡鬼,每次攻擊前,角都會亮一下。
還有一種像蜘蛛的,會先吐出黏液來困住獵物。
它們不是一擁而上,它們之間也有秩序。
最強的那個,叫“魅影”,它從不動手,隻是盤踞在最高處,等別的鬼把獵物撕碎了,它才慢悠悠地下來,享用最精華的部分。
它們在互相學習,在競爭。
而我,是它們的獵物,也是它們的課堂。
有一次,我被一隻鬼咬住脖子,眼看就要被扯斷。
洞口傳來一聲輕嗤。
“它的力量在後腿,蠢貨。”
封淵不耐煩地說。
我拚著魂魄再次被撕開的風險,用盡全力撞向那隻鬼的後腿。
它慘叫一聲,鬆開了我。
我活下來了。
我明白了。
我也要學。
從那天起,我主動迎上去,用被撕碎的痛苦,去換取它們的攻擊方式。
我學獨角鬼,用魂力凝成尖刺。
我學蜘蛛鬼,用陰氣織成羅網。
我被撕碎的次數越來越少,反殺的次數越來越多。
我第一次反殺一隻惡鬼後,看著它消散的魂體,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我低頭看著自己的手,這雙手,也開始變得和它們一樣了。
不,為了報仇,我必須比它們更像怪物。
我吞噬那些被我殺死的惡鬼,魂魄也越來越凝實。
萬鬼窟裏的鬼,開始怕我了。
它們不再把我當獵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