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陡然一驚。
“你什麼意思?你把話說清楚!”
父親分明告訴我,母親是當年與人私通敗露後,才畏罪自殺的。
李婉宜望向燃著細煙的香爐,神思仿佛飄到了很久以前。
原來,母親也是十裏八鄉有名的美人。
娘家一朝落魄,便被李景昀迷暈送上貴人的床榻。
他以李婉宜為要挾,迫使母親不能反抗。
她實在不堪受辱,這才一脖子吊死了。
此後李景昀非但沒有收斂,反而變本加厲,四處搜集美婢供達官貴人玩樂。
李婉宜也沒能幸免。
“我眼睜睜看著他們把夫人強塞進馬車裏,回來之後李景昀升官發財,夫人就抱著我一個勁兒地哭!”
“隻恨我那時年紀小,勢單力孤,無法為夫人報仇雪恨!”
說到情動處,李婉宜潸然淚下,眼裏有沉重的痛楚。
我心頭狂跳,掐了掐虎口,強迫自己從震驚中回過神。
“你說得似乎像是那麼回事。”
“可我憑什麼相信你?”
口說畢竟無憑。
而父親這些天對我卻是實打實的好。
“你若不信,明日林丞相辦的賞花宴,你同我一去起便是。”
出了祠堂,有丫鬟問我:“二小姐怎麼在裏頭待了那麼久?”
想起李婉宜堅定的眼神,我還是留個了心眼。
擺擺手,做出生氣的樣子。
“別提了,裏頭那個瘋婆子天天與我過不去,我非讓父親狠狠打她一頓不可!”
丫鬟看著我淩亂的發髻與搖搖欲墜的金釵,便也沒再多問。
得知我要去赴宴,父親趕在上朝前送來一條嶄新的雪青色繡荷花軟綾紗裙。
他摸摸我的鬢發:“你大姐姐之前被寵壞了,脾氣不大好,父親已經教訓過她了。”
“這是江南上貢的緞子,為父瞧著很合適你。”
憐愛之情溢於言表。
我實在很難將眼前這個溫和慈愛的男人,與賣女求榮四個字聯係起來。
林丞相府上,衣香鬢影,笑語晏晏。
好奇的千金小姐圍著問我鄉下的見聞,李婉宜則跟世家貴女們聊起琴棋書畫。
片刻,她借口更衣,離開了坐席。
我後腳跟出去透氣。
繞過長長的走廊,來到一排廂房處。
屋裏隱約傳來男女調笑的聲音。
“好婉兒,這些天可真是想死我了。幾日不見,你這身子越發曼妙了......”
“哼,林相的眼睛都快黏在我那二妹妹身上了,隻怕是看不見我了吧?”
林丞相笑得低沉:
“你那二妹妹年紀雖小,長得卻是真銷魂,隻可惜我無福享用咯。”
“下個月便是九千歲生辰,他最喜歡年輕貌美的處子。你爹那個老滑頭,早就把你妹妹定給他了!”
“不過太嫩的也不好,還是我的婉兒知情識趣。”
我呼吸猛然一滯。
捂住嘴才沒讓自己驚叫出聲。
九千歲的名號我聽過,如今朝廷宦官當權,九千歲魏鳴乃宦官之首。
皇帝病弱,眼看就沒幾天了,隻等著他一死,扶一個昏聵無能的宗室子弟上位,天下就是九千歲的囊中之物。
從他府裏出來的女孩兒,非死即傷。
本以為父親贈我香粉錦衣,是包容我的愛美之心。
原來,竟是要把我打扮成一件漂亮的禮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