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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吃大閘蟹的季節，我在廚房忙活了整整一下午，蒸炒燉煮。

端著最後一道熱湯走出廚房，桌上隻剩一堆無人問津的蟹腿。

兒媳正在和她的娘家人編排我：

“你們是不知道，我婆婆讓我公公慣壞了，嘴巴刁的很。“

“蟹肉嫌寡淡，蟹黃嫌油膩，就喜歡啃蟹腿。”

她說著，用下巴點了點那堆蟹腿：

“媽，滿桌的‘精華’可都給您留著呢，知道您好這口，我們一隻都沒舍得碰。”

我腦子發蒙，聲音幹澀：

“我什麼時候......說過自己最愛吃蟹腿了？”

兒媳像是蒙受了天大的冤屈：

“媽，您怎麼能這樣？自己說過的話，轉頭就不認？”

“上午您明明親口跟我說，‘楚楚啊，這螃蟹就腿肉最鮮甜，黃啊肉的吃著都膩味’。我這才記在心裏，全給您留著......”

我氣得渾身發抖。

我上午忙著收拾螃蟹，哪有空跟她扯什麼蟹腿鮮甜？

分明是他們把膏肥黃滿的蟹身全吃幹抹淨了，才想出這套說辭，用幾根沒人要的蟹腿來堵我的嘴！

我在這家裏當牛做馬，到頭來連一隻完整的螃蟹都不配吃。

隻配啃他們吃剩的蟹腿，還要感恩戴德地領受她這份“孝心”！

一股熱血直衝頭頂，正要開口。

兒媳她看向兒子： “周明軒，你快說句公道話......”

兒子沒抬頭，支支吾吾： “媽......上午......我好像確實聽見您這麼說過。

我的心瞬間涼透了。

對著兒子兒媳冷冷一笑：

"既然你們認定蟹腿好吃，從今往後，你們吃你們的蟹腿，我買我的蟹黃，互不打擾。"

順便將本來要告訴他們的，我即將要繼承五千萬遺產的消息咽回了肚子裏。

......

“這些蟹腿你們留著自己吃吧。”

我的話音落下，餐廳瞬間陷入死寂。

兒子驚慌抬頭，兒媳的臉上一僵。

但很快眼珠一轉，訕訕道：

"您這說的是什麼氣話？我們一片好心，您怎麼就不領情呢？"

“我們年輕人每天上班帶孩子，當牛做馬壓力巨大，還得時時刻刻惦記著您的口味喜好，生怕照顧不周。

“您要是再雞蛋裏麵挑骨頭，這日子可真沒法兒過了......”

親家母開口打圓場：

"老姐姐，楚楚這孩子實心眼，有什麼好的都先緊著婆婆先挑。

“咱們做長輩的，不都圖個兒女開心、家庭和睦嗎？你多吃個蟹身、少吃個蟹腿，能差多少呢？一家人，何必為口吃的計較。”

兒媳得了撐腰，眼圈說紅就紅：

"媽，我知道您一直對我有意見。可您摸著良心說，哪次吃魚我不是把最滋補的魚頭留給您？“

“上周燉老母雞，我特意把最有嚼勁的雞脖子、最入味的雞爪都挑出來給您留著。”

“我這心裏，時時刻刻琢磨的都是您的口味！怎麼到了您這兒，就全成了不是了呢？”

兒子看我的眼神漸漸帶了埋怨："媽，楚楚確實每次都把最好的部分留給您。”

“魚頭補腦，雞爪富含膠原蛋白，雖然不好看，但都是精華啊。"

我聽著這母女倆一唱一和，看著兒子那閃爍的眼神，先前的心寒盡數化為怒火。

“你們摸著良心告訴我，魚頭、雞爪、蟹腿，若真是好東西，你們一家三口，可曾主動伸過一筷子？”

“次次把最柴、最難啃、最沒人吃的邊角料挑給我？那我可真要‘謝謝’你們的這份‘孝心’了！”

平日裏，他們沒給過一分生活費。

我卻想著小兩口上班辛苦，孫子又在長身體，生怕他們吃不好。

買的都是有機蔬菜、進口水果，生態雞蛋。

一盒草莓，最甜的尖兒留給孫子，飽滿的果肉給兒子媳婦，輪到我自己，隻剩幾個發白的底。

一條魚，嫩滑的魚腹夾給他們，我獨自啃著魚頭，還安慰自己這東西補腦。

燉一隻雞，兩條肥嫩的雞腿，永遠落在孫子和兒媳的碗裏。

我一直覺得，自己苦點沒什麼，孩子們好就行。

可我沒想到，我的心疼，我的退讓，竟被他們當成了理所當然！

在這個家裏，我隻配吃他們挑剩的、不要的邊角料！

連這一桌子我親手蒸煮的螃蟹，都沒有一塊膏、一口黃，是屬於我的。

兒媳張口結舌半天，強撐著嚷嚷：

“媽，您這就不講道理了！合著好東西您吃了，好話也得您全占了？天底下哪有這麼好的事！”

她越說越覺得自己在理，腰杆都挺直了幾分：

“您說這些都是邊角料，那您倒是說說，最後這些東西都進了誰的肚子？"

眾人審視的目光齊刷刷落在我身上。

是啊，那些他們不屑一吃的邊角料，最後不都進了我的肚子？

因為我見不得浪費，因為我總想著他們年輕人該吃好的，他們吃果肉我啃果核，還騙自己這樣更健康......

五歲的浩浩突然拍著手大喊，“奶奶就愛吃螃蟹腿！奶奶還說蟹腿最香了！上次的草莓屁股也是奶奶吃的！"

兒媳一把抱過浩浩，在他臉上狠狠親了一口，得意地看向我：

"媽，您看，小孩子是不會說謊的。連浩浩都記得您的喜好，您平常肯定沒少說。"

親家母見我臉色不對，忙打圓場：

“楚楚！少說兩句！人年紀大了，難免有些固執糊塗，咱們做晚輩的得多體諒，怎麼能跟長輩真計較呢？”

“老姐姐，你也消消氣。這人上了歲數啊，記性不好、口味多變都是常事，自己說過的話、愛吃的東西，轉頭忘了也不奇怪。孩子們有這份心就夠了，啊？”

"媽您別勸！"兒媳聲音又尖了幾分，"喜歡就是喜歡，不喜歡就是不喜歡，總不能由著性子來！"

”我每天累死累活地上班，給老周家生兒育女、傳宗接代，回家還要盡心盡力地伺候婆婆，生怕有半點不周......結果倒伺候出罪過來了！”

她越說越激動，眼淚說來就來，指著我對親家母哭訴：

“媽您看看！這家裏還有我的活路嗎？我做什麼都是錯，呼吸都是錯！”

“我好心好意給婆婆留了這麼愛吃的螃蟹腿，她卻挑理羞辱我......這日子簡直沒法活了！”

浩浩被這陣仗嚇到，小嘴一癟指著我大喊：“壞奶奶！你凶媽媽！我不喜歡你了！”

兒子的臉色沉了下來，看向我的眼神裏充滿了失望和責備：

“媽！您今天到底是怎麼了？非要把這個家攪得雞犬不寧，讓所有人都下不來台您才滿意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