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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腕上傳來的劇痛，幾乎讓我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

雨水混著什麼溫熱的液體，順著指尖往下淌，一滴一滴，砸進地麵的水窪裏。

我抬起頭，看著眼前這個為了另一個女人對我怒目而視的男人，忽然覺得有點好笑。

原來，我十年孤注一擲的奔赴，在他眼裏，連一把破吉他都比不上。

記憶拉回到半小時前，演唱會的發布會現場。

聚光燈亮得晃眼，我站在舞台的最邊緣，像個無關緊要的背景板。

顧淮的對賭協議隻剩最後一個月，這場演唱會的成敗，決定著他是繼續做萬眾矚目的大明星，還是淪為資本的棄子。

所以，他低頭了，主動打電話給我，請我為他寫一首壓軸曲。語氣客氣，卻透著不容拒絕的命令感。

我答應了。不是因為他，而是因為這十年，我總得給自己一個交代。

可我沒想到，這個交代，會是這樣一種慘烈的方式。

“請問顧淮，”一個記者突然把話筒對準了他，“關於前段時間您的團隊核心創作人許念小姐深陷抄襲風波的事件，您有什麼看法？”

來了，我心想。

全場的目光“唰”地一下聚焦在我身上，像無數根細小的針。

我麵無表情，等著看顧淮如何應對。

他還沒開口，他身邊的蘇瑤先有了動作。

她眼圈一紅，泫然欲泣地抓住了顧淮的衣袖，聲音不大，卻通過麥克風傳遍了全場。

“大家不要怪阿淮，他也很為難的。”

“有些事......不是他能控製的。我作為新人，能加入這個團隊已經很幸運了，被一些資深的員工排擠、霸淩，也是我該受著的。”

一句話，就把“抄襲者”和“職場霸淩者”的帽子，穩穩地扣在了我頭上。

好一招偷換概念，禍水東引。

全場瞬間嘩然，閃光燈像瘋了一樣閃爍。

記者們聞到了血腥味，一個個興奮得像是鯊魚。

蘇瑤哭得更厲害了，她假意去拿桌上的紙巾，卻不小心碰到了旁邊助理早就準備好的U盤。

她慌亂地想要去扶，手指卻精準地按下了播放鍵。

身後的大屏幕瞬間亮起，一份製作精良的PPT赫然出現。

標題是紅色的加粗大字：《關於許念多首作品抄襲行為的學術鑒定報告》。

一份份所謂的旋律對比扒譜，將我的成名作和國外一些小眾音樂並列在一起。

音軌被刻意修改，節奏被惡意重疊，用最直觀，也最卑劣的方式，向所有人宣告我是個無恥的竊賊，一個慣犯。

我感覺全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間凍結了。

那些歌，每一個音符都是我熬過無數個通宵，一個一個摳出來的。

現在，它們成了釘死我的棺材釘。

我下意識地望向顧淮，那個我從籍籍無名一直陪到星光璀璨的男人。

他是我此刻唯一的浮木。

可他甚至沒有看我一眼。

他正手忙腳亂地將受驚過度的蘇瑤摟進懷裏，輕聲細語地安撫著，隔絕了所有刺向她的鏡頭。

而我，獨自一人，被遺棄在閃光燈的洪流中央，像個被公開處刑的罪犯。

絕望，像潮水一樣，從四麵八方湧來，密不透風。

不行，我不能就這麼認了。

我衝向投影儀，想關掉那令我作嘔的畫麵。

“你這個騙子！”

蘇瑤突然掙脫顧淮的懷抱，像一頭發瘋的母獅，衝了過來。

她抄起旁邊展台上作為裝飾的一把木吉他，麵目猙獰地嘶吼著。

“你毀了阿淮！你毀了我的一切！”

那把吉他......是我母親留給我唯一的遺物。

我伸出手，想去搶回來，那是我的命。

蘇瑤看到了我的動作，眼神裏閃過一絲狠毒的笑意。

她揚起吉他，用盡全身力氣，狠狠砸向我伸出的手。

哢嚓——

骨頭碎裂的聲音，清脆得可怕。

劇痛像電流一樣竄遍全身，我眼前一黑，幾乎站立不穩。

顧淮終於衝了過來。

不是衝向我。

他一把將我狠狠推開，我踉蹌著撞在冰冷的牆上，右手腕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

他緊緊抱住嚇壞了的蘇瑤，回頭，用我從未見過的、淬滿冰霜和厭惡的眼神瞪著我。

“許念，你瘋了嗎！”

“嚇到蘇瑤怎麼辦！”

“一把破吉他而已，我賠你十把！”

我看著他，看著他懷裏瑟瑟發抖、嘴角卻隱藏著一絲得意的蘇瑤。

再看看自己那隻可能再也無法彈琴、無法寫歌的右手，和地上那堆被他稱作“破吉他”的、我母親的碎片。

所有的愛戀，不甘，掙紮，都在這一刻，化為了灰燼。

世界安靜了，隻剩下耳鳴。

我扶著牆，慢慢站直身體，前所未有的平靜。

“不必了。”

我的聲音很輕，卻足以讓他聽清。

“顧淮，我們兩清了。”

我沒有再看他臉上震驚錯愕的表情，沒有理會現場的兵荒馬亂。

我轉身，一步一步，獨自走進了外麵不知何時下起的瓢潑大雨中。

冰冷的雨水澆在身上，很冷，卻也讓我無比清醒。

那封早已寫好的辭職信，正靜靜地躺在他辦公室的抽屜裏。

而我，終於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