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張氏心裏打的是算盤。
皇上這麼看重姐姐麼?
那他們長寧侯府的老太太,不僅是長公主,還是皇上唯一在世的手足!
她這個長寧侯夫人,也是皇上的親外甥媳婦,是不是也可以......
薛芙如心中燃起的,是不甘。
憑什麼都是薛家女兒,她是庶女,薛芙如是嫡女,還有一門侯府世子的好親事?
憑什麼她好不容易搶到了侯府世子的親事和喜歡,薛芙如又上了花轎成了世子夫人?
憑什麼她搶到了長寧侯少夫人身份,薛芙如偏偏又搖身一變,成了永寧侯少夫人不說,輩分比她高,甚至被皇上看重?
薛芙如可以,她也可以!
張氏和薛絮如同時直起身子叫道:“皇上......”
皇上果然望了過來:“原來是承竑媳婦。”
張氏麵色一喜,剛想說話,皇上卻突然露出不悅之色。
“你這個嫂子是怎麼管束下人的?未免太不像樣!”
“皇上......?!”張氏嚇得臉色蒼白,卻不得其法。
哪裏有什麼不像樣?
最後,還是寧子慎冷冷地開口:“長寧侯府好大的膽子!少將軍靈柩歸來,你們身為至親,竟穿紅迎接?”
穿紅?今日誰敢穿紅?
!!!張氏突然想起剛才敬茶的情形,不由得朝薛芙如看去。
這才發現,剛才一頓動作,薛絮如穿在外頭的素服散開了,露出裏頭的紅色。
她竟沒有將拜見時穿的紅色裙衫換下,隻是在外麵罩了素服而已!
“我......我......”薛絮如瞬間臉色血色盡失,慌忙扯裙擺掩住。
薛芙如眼中瞬間燃起怒火。
先前拜見榮國長公主,算是新婦進門,薛絮如穿紅色,她忍了。現在明明知道要迎回承竫靈柩,她居然不換下紅色,隻在外麵罩了素服而已!
就是個毫無關係的人家迎靈柩回家,她穿著紅色出現,那都是挑釁,何況這是至親!
實在太過分了!
“皇上!”薛芙如二話不說,抱著蕭承竫的牌位又跪了下去。
皇上抬手,冷冷道:“芙娘放心,朕自會為承竫做主。”
承竑媳婦......芙娘......兩個稱呼間的親疏不言而喻。
大禍臨頭了!
張氏心念一起,揚手就給了薛絮如一記耳光。
“啪!”
“母......母親?”薛絮如捂著臉,整個人都懵了。
她肚子裏還懷著長寧侯府的香火呀!
闖禍都闖到皇上麵前了,要不是看著她肚子的份上,立即便送到城外莊子等死!
“你這個不知禮數的東西!”張氏罵道,“承竫是你九叔,你竟敢......”
“母親!”蕭元瑜大急。
她說什麼九叔!
“住口!”李長順喝道,“皇上麵前,不得無禮!長寧侯夫人,你為何說少將軍是這女子的九叔?”
壞了!張氏這下才知道自己說漏嘴了,霎時間沒了主意。
“皇上恕罪。”蕭元瑜急忙磕頭,慌亂中也顧不得什麼欺君不欺君,先保住眼前的命再說。
“這是臣......臣妻。她剛懷有身孕,實在恐怕胎兒不穩,才內裏著紅。”
靈柩畢竟是凶事,煞氣容易嚇到胎兒,民間的確有內裏穿紅擋煞之說。
但......薛芙如暗自冷笑。
皇上要是那麼好糊弄,她剛才就不用費盡心機了。
果然,皇上還是不滿:“你不是代叔迎親?幾時有了妻子?”
啊?蕭元瑜再度懵了。
寧子慎好像直到此時才看到薛絮如似的:“啟稟皇上,此次自江南返京,臣似乎見這女子隨侍蕭世子左右。”
他......薛芙如不禁用餘光飛快看了一眼。
是她多想了麼?
總覺得這位寧指揮使對蕭元瑜甚是不滿,有意針對。
張氏既然說蕭承竫是薛芙如的“九叔”,她就隻能是蕭元瑜的妻子,侍妾可沒有身份這麼叫。
寧子慎與蕭元瑜一路同行返京,肯定見過薛絮如。
但他偏不說“陪伴”,因為妻子才是陪伴。
而“隨侍”,就是侍妾、丫鬟。
不得不說,“隨侍”兩個字用得實在太妙了。
妙得蕭元瑜想解釋都不知從何解釋。
皇上更是一句話給薛絮如定下了身份:“原來是侍妾有孕扶正。”
侍妾......扶正?
“......!”薛絮如張嘴,卻被張氏下令的宋媽媽一把捂住,眼淚止不住地往下掉。
是的,她得到了夢寐以求的長寧侯世子夫人身份,卻被扣上來路不正、侍妾扶正的名聲!
皇上怒氣未消,繼續訓道:“元瑜,你身為侯府世子,又身負老長寧侯許下的婚約,卻鬧出這等事,未免荒唐了些。幸虧薛芙娘與承竫情投意合,另結婚約,否則,你、長寧侯府上下,如何對得起她母親的舍命相救之恩?”
蕭元瑜是啞巴吃黃連,隻能磕頭:“臣有罪,請皇上恕罪。”
“朕本以為永寧、 長寧兩府親如一家......罷了!”
或許看在榮國長公主的麵子上,皇上歎了口氣,沒繼續訓話,而是摩挲著龍椅的扶手,麵沉如水。
“朕今日過來,不是看你們的破事添堵的,而是要告訴你們,永寧軍戰敗一事尚未定論,承竫不宜下葬,先停靈。”
“薛芙娘。”
薛芙如應道:“臣婦在。”
皇上囑咐:“既然你是承竫的未亡人,往後,這永寧侯府便交由你做主。”
“是,臣婦遵旨,臣婦必盡未亡人之責。”薛芙如拜下。
皇上微微頷首,但還是不放心,又問:“張氏,元瑜,你們可明白?”
如果隻有和薛芙如的對話,或許還有人誤會是說永寧侯府已經隻剩薛芙如一人,但加上前麵那句“以為兩府親如一家”以及這句問話,皇上的意思就很明顯了。
往後永寧侯府由薛芙如這個少夫人說了算,長寧侯府中縱然有長輩,也不許插手。
薛芙如,再也不是由他們隨便操控的兒媳、妻子。
蕭元瑜不由得攥緊了拳頭,依舊感覺什麼從掌心中流逝而去
可皇權麵前,他也隻能和張氏一同應道:“是,臣/臣婦遵旨。”
但願他們真的遵旨。李長順心中哼道,一甩拂塵,長聲喊道:“起駕回宮——”
“恭送皇上。”眾人行禮。
鑾駕遠去,隨之帶來的皇家威嚴也沒了,蕭元瑜和張氏站起來,母子倆對望一眼,雙雙到了薛芙如麵前。
沒想到,薛芙如的動作比他們更快,直接抱著牌位叫道:
“寧指揮使。”
蕭元瑜心中又是一驚。
今日鬧了這麼多,還嫌不夠?她做什麼?
隨即又稍微安心。
寧子慎是什麼人?豈會理她?
可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寧子慎竟然回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