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你......”薛絮如驚愕不已。
見麵禮呢?就一朵絨花?
“絮如,滿京城都知道你最是個不愛珠寶、隻愛清風朗月的女子,因此,不會介意的。”
薛芙如含笑問:“對吧?”
不對!
什麼不愛珠寶、隻愛清風朗月,那都是她給自己立的好名聲罷了,為了顯示自己超然物外,與眾不同,不是庸脂俗粉而已!
可當著榮國長公主和蕭元瑜的麵,薛絮如什麼都不能說,隻能咬著牙笑了一下:“是、是......”
起身時,她特意晃了一下身子。
“如兒!”蕭元瑜立即上前扶她,“沒事吧?”
薛絮如依偎著他,紅著眼搖了搖頭。
——夫君,那個妒婦欺負我!
——瞧,你夫君現在可心疼我了,你嫉妒了吧?難受了吧?
是,的確有人嫉妒、難受。
但......薛芙如差點沒忍住笑。可不是她啊。
“瑜兒。”張氏不悅道:“既然已經見禮完畢,你趕緊進宮去吧!”
蕭元瑜想想的確是,便道:“母親,那我先送如兒回柳絮苑。”
張氏不同意,加重語氣:“莫要誤了麵聖!”
薛絮如沒察覺不對,但心裏另有打算,趕緊站直了:“夫君,正事要緊,我也有事同母親說。”
“好,那你別累著。”蕭元瑜先叮囑她一聲,才行禮:“老太太,母親,瑜兒告退。”
榮國長公主婆媳哪裏見過這等你儂我儂的情形?一時臉色全都沉了。
蕭元瑜的身影一離開榮喜堂,張氏便問:“你還有什麼事?”
薛絮如賠著笑道:“老太太,母親,既已改嫁,我想請母親做主,另擇院落與嬸娘居住。”
想借張氏的手教訓她?
薛芙如瞥了她一眼。
她也巴不得離蕭元瑜遠遠的,隻是,搬可以,但張氏最好看清情況,給彼此留點情麵,否則......
她不介意讓長寧侯府知道,這些年來,是誰在支撐侯府的體麵。
“是這個道理,那就......搬去鬆柏居吧。”張氏叫來自己的婆子,“宋媽媽,你陪她過去。”
鬆柏居?竹青睜大了眼睛。
薛芙如按住她的手,站起道:“如此,老太太,侄媳告退。”
“嗯。”榮國長公主頷首,不再理會她。
薛絮如也趁機奉承,好一會兒之後,終於把張氏先哄開心了。
“母親。”她撫摸著肚子,試探地說:“我給您和老太太敬茶,是應當本分,可......可我如今懷著侯府的血脈,難道、難道以後都要跪拜她麼?”
“你這孩子,真是實心眼。”張氏笑道,“不過是騙她的權宜之計罷了!等她服軟了,如何處置,還不是看你這個正室和元瑜的?”
原來如此!薛絮如終於鬆了口氣,奉承道:“還是母親有本事,哪裏像我,笨笨的,隻會聽命行事。”
張氏一向被榮國長公主說笨,此時聽她奉承,登時渾身舒爽。
這個蠢貨。榮國長公主暗自搖頭。
“老太太。”王嬤嬤稟告道,“事關三小姐婚事,奴婢已下令在侯府各個門加派人手,決不許那位踏出侯府一步。”
“嗯。”榮國長公主這才露出笑容。
*
鬆柏居在長寧侯府西北角,三人足足走了一盞茶的功夫。
“少夫人......啊,不,該改口叫九夫人了。”
宋媽媽將院門打開,幸災樂禍道:“九夫人,鬆柏居到了,你以後,就安心在這住下吧,哈哈!”
然後一溜煙跑了。
“喂!你!可惡的刁奴!”竹青急得跺跺腳,罵完了,又想哭:“這......這哪裏是人住的地方啊?小姐,你等等,我這就給您收拾個地方出來。”
她執掌中饋四年,怎麼會不知道鬆柏居是什麼地方?
這是當年給老侯爺那些病退的門客住的,是長寧侯府第一等破敗之地。
薛芙如還知道,什麼改嫁?長寧侯府哪有那麼好心,會讓她從棄婦變成蕭元瑜的長輩,和張氏平起平坐?
其中肯定有詐!
隻是想不到,她一生孤苦,到了此時,居然還有個忠義的丫鬟陪伴。
薛芙如心中感動,拉住她悄聲說:“竹青,咱不住這。趁著各處還沒反應過來,你立即去庫房取件東西......”
“是,小姐,奴婢立刻去辦!”竹青聽完,小跑著去辦了。
四周變得空無一人。
薛芙如站在荒蕪的庭院中,心底一直強壓著的悲傷才瞬間湧上來。
四年了,她又一次正麵他的死亡。
原來時間一點都不會衝淡難過。
眼淚幾乎是一瞬間就衝到了眼眶,但隨即,薛芙如硬是咬牙忍下。
現在還不是哭的時候!
不要哭!
等打贏這場仗,她再用蕭承竫未亡人的身份,在他靈前狠狠地哭一頓,將這些年的悲苦全部發泄出來!
薛芙如狠狠擦去眼淚,深吸一口氣。
沒一會兒,竹青取了東西回來,神色幾分慌張:“小姐,不好了,奴婢看到,侯府各個門都多了人看守,說是嚴禁出入。”
果然如此。
薛芙如安慰道:“沒事,我有辦法——咱們到祠堂取件東西。”
長寧侯府進出的各個大門被嚴加看守,但蕭氏祠堂在兩府中間,薛芙如又經常被罰跪祠堂,一路上根本沒人在意。
祠堂和永寧侯府中間那扇小小的門,薛芙如也沒在意。
銀簪在鎖孔裏撥兩下,鎖就啪的一聲打開了。
“走。”
一到永寧侯府範圍,薛芙如馬上和竹青換上孝服,衝著大門跑去。
剛把大門打開一條縫,就看到一隊人馬遠遠而來。
當先的那人......
薛芙如心頭一跳,恍惚間以為自己回到了四年前,自己還在街上,看到她的少年郎帶軍出征的樣子。
等她眨眨眼,隊伍又走近了些,薛芙如才看清領頭之人身穿飛魚服,戴著麵具,渾身冷峻,氣勢懾人。
和蕭承竫一點也不像。
稍落後些的男子頭戴白麻布,正是蕭元瑜。
街上的百姓議論紛紛。
“喲,這是怎麼回事?長寧侯府幾時有喪事了?”
“不是長寧侯府。沒看到馬車上的靈幡嗎?‘故永寧侯府世子少將軍蕭承竫之靈’。”
“哦,是西府那位四年前戰死的少將軍?”
“可憐呐,如今西府連個捧牌位的人都沒了......”
話音未落,一個清淩淩的聲音便道:“是誰說永寧侯府無人?”
薛絮如一步走出永寧侯府大門,懷抱牌位,聲音哽咽,但一字一句、清清楚楚:
“未亡人薛氏,泣迎亡夫蕭承竫靈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