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信了。
我按照媽媽的指示,躲在樓梯口。
當林阿姨扶著欄杆小心翼翼下樓時,我用盡全身力氣,猛地推了她一把。
我看到了爸爸震驚的臉,看到了林阿姨墜落下來。
鮮血從她身下汩汩湧出。
原來,懷孕會流這麼多血嗎......
流血肯定很疼,怪不得媽媽不喜歡我。
我呆愣愣地站在原地,看著那攤血越來越大,爸爸一把將我狠狠推開,我撞在牆上,卻感受不到疼。
“怪物!”他抱著昏迷的林阿姨,對我嘶吼。
“你和你那個瘋子媽一樣,都是沒有人性的怪物,滾!我馮清遠這輩子最後悔的,就是有你這麼個女兒!”
他再也沒有看我一眼。
我好像做錯了,爸爸好像不愛我了。
媽媽等了很久,一天,兩天,三年......都沒有等到爸爸的回眸。
她越來越頻繁地把我當成爸爸,鎖在暗室裏,用鐵鏈拴住我的腳踝。
我隻能模仿著爸爸當年清冷的聲線哀求,可是不倫不類,聽起來好難聽:
“阿阮,放我走吧,求求你......”
我努力想對她笑,想告訴她,媽媽,我是穗穗,是你的女兒啊。
她卻一巴掌狠狠扇過來,癲狂地尖叫:“不準笑!你這個表情是在嘲諷我嗎,嘲諷我阮紅綾一輩子都得不到你?”
我的嘴角破裂流血,我試圖再扯動肌肉,卻發現麵部早已僵硬麻木。
“可是媽媽......”我的聲音幹澀。
“我好像真的,不會笑了。”
偶爾清醒時,她會用看垃圾一樣的眼神看著我。
“我就不該生下你!連你爸爸的心都抓不住,你有什麼用?你怎麼還不去死?!”
我知道,我終於可以去死了。
死亡,是不是像林阿姨一樣,流很多很多血。
那我也可以的。
生命最後的時光裏,我悄悄進行著這樣一個秘密計劃:隻要我用生命留住爸爸,媽媽一定就會開心了。
媽媽罵我,我聽著。她打我,我受著。
我隻是擔心,我走了以後,冬天來了,誰會記得給她準備一條溫暖的圍巾呢?
她總是要風度不要溫度,穿得很單薄,關節受了寒,就會疼得整宿整宿睡不著。
我找來舊毛線,借著門縫裏的光,一針一針地織。
我的手指因為長期的電擊,還被這個寒冷的冬天凍傷了,很不靈活。
針腳歪歪扭扭,難看極了,像我的一生。
老人們說,誠心織就九百九十九條圍巾,就能實現一個願望。
我的願望很小,隻求媽媽往後的每一個冬天,身體都能暖和一點,關節不再那麼疼。
織最後一條時,我已經咳得很厲害,鮮紅的血滴在白色的毛線上,像一朵朵絕望的梅花。
我知道我病了,大概是在地下室裏著涼,又一直沒好,拖成了很重的病。
媽媽神誌不清,她不知道。我也不想告訴她。
我終於織完了。
整整九百九十九條圍巾,堆滿了像一座蒼白的小山。
我乖巧地將圍巾,輕輕捧到媽媽麵前。
她正對著爸爸的舊照片出神。
看到圍巾,她眼睛難得彎了,露出少女的期待:“他會喜歡的,對吧?他會不會......終於肯看我一眼了?”
她抱著那堆圍巾,衝出了門,要去獻給那個永遠不會回頭的人。
我看著她消失的背影,慢慢地滑坐到冰冷的地上。
喉嚨裏全是腥甜。
但心裏,卻是一片奇怪的平靜。
媽媽,穗穗......好像真的要死了。
這樣,你就能開心一點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