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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爸爸新家的。

每一步都踩在棉花上，又沉又軟。

喉嚨裏癢得厲害，我捂住嘴，不敢咳出聲，怕驚動了裏麵的人。

裏麵......好亮啊。

大大的落地窗像一塊發光的金子，暖洋洋的光透出來，把外麵的寒冷都驅散了一點。

窗子上貼著亮晶晶的彩帶，還有金色的“Happy Birthday”。

今天，是那個小公主的生日嗎？

我躲在一棵光禿禿的大樹後麵，偷偷地看。

我看到爸爸了。

他穿著柔軟的毛衣，臉上帶著笑容。

他懷裏抱著一個小女孩，她穿著蓬蓬的公主裙，頭上戴著一個小皇冠，像童話書裏走出來的小仙子。

林阿姨也在，她溫柔地笑著，端著一個好漂亮好漂亮的蛋糕，上麵插著小小的蠟燭。

他們圍在一起，唱著“生日快樂歌”。

真好聽。

我好像......從來沒過過這樣的生日。

我的生日，媽媽總是陰沉著臉，說她生我的時候多麼辛苦，流了多少血，罵我是討債鬼。

她總說如果不是我，爸爸就不會離開。

她總是說：“穗穗，你要懂事，要幫媽媽把爸爸找回來，這才是你生下來該做的事！”

我總想小聲告訴她：“媽媽，你還有我呀。”

可她從來沒聽見。她也從來沒給我買過那樣一個小小的，帶著甜蜜奶油的蛋糕。

裏麵，好暖，好暖。

外麵，風好大，我好冷，好冷。

就在這時，我看到媽媽進去了。

爸爸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林阿姨下意識地把小公主護在身後。

我聽不見他們說什麼，隻看到媽媽激動地把圍巾往爸爸手裏塞，爸爸卻像碰到什麼臟東西一樣，猛地揮手推開！

圍巾散落了一地。

那個穿著公主裙的小女孩，好奇地從媽媽身後探出頭，眨著大眼睛看著地上五顏六色的圍巾。

她蹲下身，然後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扯著線頭，用力一拉。

圍巾破了。

她好像覺得很好玩，又撿起另一條。

爸爸給她遞過去一把剪刀。

圍巾像蝴蝶死去的翅膀，無力地飄落在地。

她剪得那麼開心，爸爸和林阿姨在旁邊看著，沒有阻止，臉上帶著笑意。

我躲在黑暗裏，看著這一切。

心口那裏，好像也被剪開了一個大洞，呼呼地灌著冷風。

原來，我熬了無數個夜晚，一針一針織出來的東西......我傾注了所有願望和生命的東西......

在別人眼裏，隻是可以隨意剪爛的垃圾。

是我太笨了。

織得這麼難看，怪不得爸爸不喜歡，怪不得小公主要剪掉。

媽媽說得對，我真是個沒用的廢物。連最後想留給媽媽一點溫暖，都做得這麼糟糕。

我慢慢轉過身，一步一步，離開了那片溫暖的光。

我好像看到媽媽了，不是那個恨我的媽媽，是照片裏那個，還沒遇到爸爸時，笑得很好看的媽媽。

我努力地，想對她扯動嘴角。

媽媽，你看，穗穗這次......沒有哭哦。

黑暗溫柔地包裹住我，像一條巨大而沉默的圍巾。

原來，死掉就是這樣的呀。

不冷了，也不疼了。

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