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徐女士總是不吝於用天底下最惡毒的詞彙來說我。
但不管聽多少遍,我依舊會不爭氣地紅了眼睛。
我不明白為什麼我的親生媽媽會這樣討厭我。
就像我也不懂王桂芬這個還算陌生的人為什麼會堅定地擋在我麵前。
她的背影像座山。
“這位大姐,話不是你這麼說的。”
“蔓蔓是你身上掉下來的肉,你怎麼能說把她扔乞丐窩這種話?”
“是!俺就是個擺攤賣煎餅的,沒你有錢,沒你穿得光鮮!但俺知道,當媽的,就算自己餓著,也得先把孩子的肚子填飽!當媽的,不能指著自己孩子的鼻子罵她賤!”
徐女士大概這輩子都沒被一個她眼中的下等人這樣當麵頂撞過。
她保養得宜的臉上滿是錯愕,然後是憤怒。
“你算個什麼東西?也配來教訓我?這是我的家事!”
“現在也是俺家的事!”
王桂芬毫不退縮,那雙穿著白色兔子拖鞋的腳堅定地立在地板上。
“蔓蔓叫俺一聲媽,俺就得護著她!你對她不好,你......你就不配當她媽!”
徐女士氣得渾身發抖,指著王桂芬,又指向我。
“好啊,於蔓蔓,你看看你找來的好貨色!聯合起來氣我是吧?!”
表姐連忙扶住徐女士,“姨媽,別動氣,為了外人氣壞身子不值當。”
她看向我,眼神裏帶著一絲不讚同和隱秘的優越感,
“蔓蔓,快給姨媽道個歉,別鬧了。”
我輕輕拉開王桂芬,這一次,我看著徐女士心裏卻異常地平靜。
“我不要你當我的媽媽了。”
“你討厭我當你的女兒,可是我也討厭你當我媽媽。”
“這是我爸爸留給我的房子,要滾,也是你們滾!”
你不愛我,自然會有別人來愛我。
徐女士像是從未認識過我一般,看著我半天說不出話。
最後被表姐哄著,怒氣滿滿的離開了。
但她,還是沒這麼容易認輸。
王桂芬的煎餅攤出事了。
那天清晨,她剛在樓下支起攤子。
城管就出現了。
王桂芬急得滿頭是汗,用帶著濃重口音的普通話一遍遍解釋,
“這是俺自己熬的,幹淨衛生,娃娃們都愛吃......”
帶隊的人麵無表情,公事公辦地撕下罰單。
我知道這背後是誰的手筆。
不遠處,徐女士的寶馬車靜靜停在街角。
攤子被收了,客人也走得一幹二淨。
徐女士這才慢悠悠開著車過來。
她降下一半車窗,臉上戴著巨大的墨鏡,輕蔑地朝我笑。
“於蔓蔓,你就跟你新找的乞丐媽一起爛死在街道小販裏,你這輩子就是這樣每天被城管追的命了。”
我沒理她,甚至沒看她一眼,隻是蹲下身,默默地幫王桂芬收拾散落在地上的零碎東西。
徐女士的冷笑聲繼續傳來。
“行,你有骨氣,你最好有一天別哭著來敲我的門!”
我這輩子都不會跟她低頭。
可為了複讀的學費和生活費,我必須盡快找到工作。
最後,我在一家高檔酒吧找到了侍應生的兼職,工資日結。
那裏燈光迷離,空氣中彌漫著酒精與欲望的味道。
一天,就在我端著托盤,穿梭在卡座之間時,
我看到了一個絕不該出現在這裏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