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新媽叫王桂芬,是遙遠的大西北過來,
在學校附近擺了很久的煎餅攤了,
招呼生意的時候總是笑眯眯的,看起來很有感染力。
但我確實沒想到,她居然是從一個魔鬼般的家庭裏幾乎斷臂求生逃出來的。
一進家門,她就自來熟地去廚房給我下了碗麵。
那碗麵很香,帶著煎餅攤上那種粗獷的實實在在的香氣。
我埋頭吃著麵,王桂芬則在餐廳和廚房裏來回打轉,手上收拾的動作一刻不停。
拖鞋上的兔子耳朵隨著她的腳步一甩一甩的。
我看著跳躍的耳朵突然就有些愣神。
我們腳上穿著的是一雙毛絨絨的兔子耳朵親子拖鞋。
一隻粉色,一隻白色。
那是前兩年冬天我路過精品店時心血來潮買的。
我想象著我和徐女士一起穿的畫麵。
可回到家,徐女士隻是瞥了一眼,就嫌惡地翻了一個白眼。
“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晦氣!趕緊扔掉!”
那雙拖鞋便一直隻有我一個人穿,另一雙嶄新的一隻藏在鞋櫃角落裏積灰。
直到王桂芬進門,我翻出來這雙拖鞋遞給她。
她第一反應是雙手在自己衣服上擦幹淨再接過這雙鞋。
“這怪好看的,俺還沒穿過這樣式的拖鞋。”
如今,這雙在角落裏呆了幾年的拖鞋隨著王桂芬走動的腳步聲,啪嗒啪嗒響。
我抿嘴笑著悄悄低下頭。
有個新媽大概也不是一件壞事。
這時,門鎖傳來轉動聲。
徐女士憤怒的聲音永遠比人先到。
“於蔓蔓!”
我下意識轉頭看過去。
她和我表姐巧珍站在門口,兩人身上穿著所謂的親子套裝,妝容精致。
像極了一對親生母女。
徐女士眉頭皺得很緊,她走進來,目光像探測燈一樣掃過客廳。
從地板上的蛇皮袋,到我手裏捧著的麵,再到王桂芬身上的圍裙,
最後突兀地停在王桂芬的腳上。
我發誓,我從來沒有見過徐女士這樣難看的臉色。
鐵青得比我威脅她去做親子鑒定還要難看。
半晌,她眼神移到我臉上,“於蔓蔓!你真是越來越出息了!”
“什麼不三不四的人都往家裏帶,還穿這種東西?”
“你趕緊給我扔了,然後帶著這個乞丐,一起滾出去!”
乞丐這兩個字一出,王桂芬頓時局促地抓緊了圍裙,那雙穿著兔子拖鞋的腳微微往後縮。
我放下碗,靜靜地看著徐女士那張因為憤怒有些扭曲的臉。
“該滾的是你。”
“你讓我有本事自己去找一個媽,我聽你的話,我憑本事給自己找了一個新媽。”
“所以,她不是乞丐!”
徐女士的眼角明顯地抽搐了一下,
可這話是她當初自己說的,所以她鐵青著臉指著我說不出話來。
倒是我表姐冒出頭輕聲細語地勸說。
“蔓蔓,你不能這樣跟姨媽講話的,她是你媽媽。”
“姨媽,你別生氣,蔓蔓她不懂事的。”
巧珍那副永遠懂事的樣子,在我媽眼裏和我這個刺頭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徐女士的底氣又回來了,她嗤笑一聲,走上前手指幾乎要指上我的鼻尖。
“於蔓蔓,你就這麼賤?隨便一個大街上的乞丐就說是你媽?”
“早知道這樣,我當初就應該在你出生的時候把你扔乞丐窩裏!省得讓你惡心我這十幾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