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醜醫醜醫
徹夜留香

第二章

“什麼?”宋大力好奇地問道。

傅聽夏笑道:“你等會兒就知道了,走吧。”

“去哪?”

“人家不是請了我們吃家宴?不吃……豈不是浪費。”

宋大力會意,笑道:“我們不吃得大伯家鍋碗幹淨,那真對不起大伯今天的招待啊。”

兩人笑著對擊了一掌,然後大踏步地走進了宋建民家正屋的門坎。

“哦,聽夏跟大力都來了!”宋慶國打著哈哈,指了指坐著的那個白麵無須的男人道,“這是陳鄉長,過來打個招呼。”

陳鄉長看著傅聽夏道:“你就是那個回京城讀書的傅聽夏?”

“對、對,他爸爸可是在京城裏當大官的。”宋慶國介紹道,那被稱為陳鄉長的男人看著傅聽夏,眼裏露出了感興趣的光芒。

傅聽夏淡淡地道:“大伯,我爸是種田的,你很清楚啊,什麼時候當了京城裏的大官?”

宋慶國幹笑道:“這孩子,念舊。”

宋建民很知趣地把靠近鄉長的位置讓了出來,親熱地招呼:“聽夏,你過來坐。”

傅聽夏看了一眼那個位置,走過去坐了下來,宋建民又有禮貌地道:“鄉長,你們談,我去幫我媽準備酒席。”

陳鄉長看著宋建民的背影對宋慶國說道:“慶國,建民教育得不錯,不驕不傲,將來能挑大梁。”

宋慶國謙虛地道:“哪裏,咱們到底是幹教育工作的嘛,德、智、體,一樣不能缺,別看他讀書辛苦,但在家裏該他幹什麼,他還是要做的,咱們不能給社會養個高分低能的,您說是不是?”

“建民爸,菜好了,大家入席吧。”嬸娘臉色不太好地進來道。

宋慶國立即彎腰笑著拉著陳鄉長入席,又特地關照傅聽夏坐鄉長的一邊,儼然是個一心一意想要提攜侄子的大伯。

繼父抱著宋聽荷也走了進來,宋慶國又是一番和煦的介紹,繼父看了一下席麵,問道:“建民呢?”

傅聽夏抬起臉,見嬸娘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宋慶國麵不改色地笑道:“他要伺候他奶奶吃飯,不用管他。”

繼父不好意思地道:“我去陪媽吃飯吧。”

宋慶國連忙道:“不用,不用,今天你可是客人。”

繼父憨厚地笑道:“都是自家人,建民那孩子考上了大學還要出遠門呢,跟鄉長多談幾句才是真的。”

他剛要起身,就聽傅聽夏說道:“爸,建民哥既然要出遠門,可能想跟奶奶多親近親近吧。”

“哦,這也是。”繼父尷尬地坐了下來。

傅聽夏笑道:“聽荷,過來大哥這裏坐。”

宋聽荷立即從爸爸的膝上跳下來,一蹦一跳地朝傅聽夏跑過去了。

陳鄉長跟傅聽夏說了兩句,傅聽夏雖然每次都很有禮貌,但回答的內容都很簡短,根本無法深談,更不用說能打探到什麼,於是隻好轉頭去跟宋慶國兄弟寒暄。

繼父看著宋聽荷從門裏跑了出去,他本來想叫住她,但剛好陳鄉長問到他,他也隻好先回答陳鄉長,想一想宋聽荷很可能是去上茅房,也就沒在意。

傅聽夏低頭掃了一眼腕上的電子表,然後看著邊上吹噓著的宋慶國,心裏暗自冷笑。

“爸爸,大哥。”隨著一陣“嗒嗒”聲,宋聽荷小臉漲紅地從外麵跑了進來,“我們家裏有賊!”

“賊?!”宋慶國幾乎跟繼父同時站了起來。

“我剛才回家看見有人在我們家裏裏翻東西。”

“小孩子,別隨便亂說,你不是在這兒吃飯的嗎,怎麼又看到家裏什麼了?”宋慶國瞪了一眼宋聽荷。

“是我讓她回去的。”傅聽夏開口道,“我想請鄉長幫忙讓我轉到縣一中,所以讓聽荷回去幫我拿我在京城中學的成績單。”

繼父的臉色都變了,他首先想到了什麼,“啊呀”了一聲,就衝出了大門,宋大力也跟著追了出去,宋慶國想攔也攔不住。

傅聽夏轉過臉對陳鄉長說:“鄉長,最近露天煤礦上有一些短工白天做活,晚上就溜進村偷東西,搞得我們這裏治安很不好,被抓住了就說我們當地人欺負外地人,能不能麻煩鄉長去給我們做個見證。”

“你胡說什麼,怎麼能讓鄉長去做這件事!”宋慶國嗬斥道。

陳鄉長聽到了“治安”兩個字,立即想起了還在縣裏的那個港商,頓時頭皮發麻,心裏想著怎麼也要先安撫住這件事情,不要弄得人人皆知:“發生這種治安問題,是我這個當鄉長的責任,我當然要去!”

宋慶國聽了臉色頓時白了,他雙腿發軟,傅聽夏拉著陳鄉長已經快步跑出了他家大門。

他們很快就到了傅聽夏的住處,門大開著,繼父正在那裏死命抱住宋大力,宋建民則嚇得縮在一角,而傅聽夏的屋子裏東西被翻得到處都是。

“怎麼回事?賊呢?”傅聽夏問道。

宋大力紅著眼指著宋建民:“他就是那個賊!”

宋建民看見鄉長臉色頓時也嚇白了,人也嚇清醒了一些,連忙道:“我、我不是偷,我、我、我是來找聽夏從京城裏帶回來的教科書的。”

繼父連忙給傅聽夏使了個眼色跟陳鄉長說道:“對、對,聽夏從京城裏帶回不少書。”

傅聽夏不顧繼父的眼色淡淡地道:“我的書都在書桌上,你有必要把我的屋子都翻過來嗎?”他走到櫃子邊,打開餅幹盒看了一眼,轉過頭來道:“鄉長,我爸爸放在這裏的錢不見了。”

“我沒有偷,不是我偷的。”宋建民驚恐地說道。

宋大力甩開父親的手,走了過去,在宋建民身上一通亂摸,最後從他口袋裏搜出了一個布帕,冷笑了一聲。

宋聽荷從繼父的身後露出小腦袋指著布帕道:“那是我媽媽的手帕,上麵還有媽媽的名字呢。”

宋建民的目光從布帕上移到了傅聽夏的臉上,看見了他嘴邊隱隱的笑意,他這才恍然大悟是傅聽夏故意挖了個坑給他跳,再看陳鄉長的表情,他慌忙喊道:“這錢不是我偷的!”

傅聽夏走過去雙手插在褲袋裏俯視著他淡淡道:“這錢就是你偷的!”

“不是!”

“你就是來偷錢的!”

“我不是偷錢的!”宋建民臉紅脖子粗地吼道。

“那你是來偷什麼的?”

“我是來偷……”他說到這裏突然止住了聲音,看向陳鄉長,以及背後匆匆趕過來的父母,還有跟過來的那些探頭探腦的今天在他家的幫廚,他突然覺得整顆心往下沉,一下子就軟坐到了地上。

陳鄉長隻覺得臉上火辣辣地疼,剛才飯桌上每一句誇宋建民的話好像都是在抽他自己的耳光,他重重地“哼”了一聲:“看看錢數夠不夠送派出所!”

“算了,算了,都是一家人!”繼父連忙擺著手乞求道,“鄉長,我們家不計較,您給小孩子一個機會。”

陳鄉長的眼神明顯露出了猶豫之色,傅聽夏垂下眼簾,這時門外突然傳來清脆的聲音:“這麼爛的德行也讓他當大學生,將來當了官豈不是老百姓倒黴!”

傅聽夏轉過臉去,見鈴子掩在她媽那胖胖的身體後麵探出了半個腦袋。

鈴子媽也嚇了一跳,扭頭伸手掐了鈴子一把,鈴子吃痛地道:“這是正義,正義是一碗丸子能換的嗎?”

鈴子媽一邊尷尬地拍打著鈴子,一邊把她往外推:“你這個天生來討債的死丫頭。”

鈴子百忙之中衝著傅聽夏做了個鬼臉,傅聽夏心裏失笑,什麼當大學生,大學生是考的好吧,這丫頭哪裏有正義感,八成是跟自己等價交換,要讓他保守她的秘密,不過她吃虧了,他根本不知道她的秘密。

陳鄉長的眼神就完全變了,看著宋慶國說道:“小處不教育,將來必定釀成大禍,你也是做教育工作的,應該明白這個道理吧。”

“鄉、鄉長……”

陳鄉長不等他說完,便對宋建民道:“這次看在你叔叔求情的份上,就不報案了,但是縣一中還是要給你一次處分的,哦,你在縣一中的東西也收拾收拾,反正你這次考得也不錯,到了新學校要好好做人!”

傅聽夏的嘴角上彎,什麼到了新學校,宋建民這次絕對不會考上,不過現在陳鄉長不再給他縣一中的名額,檔案裏又留了一次處分,他兩年後還能跟自己一起考進醫科大學嗎?

傅聽夏轉眼看見繼父在看著自己,他側過頭下意識地避過了繼父的目光。

宋建民已經完全慌了,考沒考得上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現在的考題年年都在變化,不能做應屆生,他這輩子都別想考上大學了,他膝行了幾步,一把抱住陳鄉長的腿:“鄉長,鄉長,是您的那個港商說想看看傅聽夏的那個杯子,我、我、我才過來拿的,我都是為了您,為了咱們鄉啊!”

傅聽夏心中一動,眼裏閃過一絲光芒。

陳鄉長又氣又怒,漲紅了臉一把推開宋建民,拂袖而去。

宋建民哭得軟癱於地,宋大力抬腳踢了踢他:“要哭滾回去哭,別弄臟我大哥的地方。”

傅聽夏微笑地看著涕淚橫流的宋建民:“哦,沒關係,親戚一場,我借地方給他哭。”

宋建民抬頭紅著眼睛仇恨地看了一眼傅聽夏就衝出了大門,宋慶國夫婦也恨恨地看了他們一眼,就急忙追了出去,繼父連忙也跟了過去。

宋聽荷抬頭問:“建民堂哥哭得好厲害,我們又沒罵他!也沒打他對吧?”

傅聽夏抱起她點頭道:“嗯,我們沒罵他,也沒打他。”

宋大力得意地道:“正確,我們沒有做錯任何事,做錯事情的人是他自己本人,這就叫自食其果!”

晚上繼父回來得很晚,傅聽夏聽見他進屋的聲音,便閉起眼睛,繼父見傅聽夏睡熟了,也就輕手輕腳地拉門出去了。

傅聽夏沒等到天完全亮就起了床,將那對仰鐘杯放入包中,然後挎起包走出了院子,他沿著國道走了很遠,才上了一輛開往縣城的小巴車。

到了縣城,街麵上已經很熱鬧,八十年代的清水縣雖然城建還極為落後,但其人流量已經初具礦場衛星城市的模樣。

傅聽夏知道以後等資源緊張了,清水縣最終會發展成一個中等繁華的城市,事實上此刻的空氣裏已經開始彌漫著一種新時代即將來臨的燥熱感。

傅聽夏在路邊買了塊煎餅問道:“請問縣招待所怎麼走?”

“哦,沿著這條大路一直朝前走,看見縣政府,它的對麵就是了。”

傅聽夏道了謝,沿著大路走了一會兒,果然見到了白底紅字的縣政府招牌,他轉過身,對麵的鐵柵門後有一排白色的兩層小樓,這就是清水縣目前最高檔的賓館——縣招待所了。

如果宋建民嘴巴裏說的那位港商真實存在,他十有八九就住在這裏。

他穿過了馬路,見門衛旁有一個小男孩正蹲在那裏玩泥巴,他從包裏翻出一副黑框眼鏡戴上,然後走過去蹲下來笑道:“在玩什麼?”

那小孩也不抬頭:“我幹嗎要告訴你。”

傅聽夏翻開手裏油紙包,煎餅的香氣頓時就溢了出來,小男孩立刻抬起頭直直地看著傅聽夏手裏的煎餅。

“你爸爸在縣招待所工作啊?”傅聽夏晃動著手裏的煎餅。

“是我媽媽。”小男孩眼睛粘在煎餅上。

“哦,那你媽媽一定能看見那個港商對吧。”

“什麼叫港商?”

“嗯……有錢的大老板。”

“哦,大老板啊,有啊,有啊,我媽媽說最近有個很大很大的老板住進我們招待所了。”

傅聽夏微笑道:“能告訴我他姓什麼嗎?告訴我他叫什麼,這塊煎餅就歸你了。”

小男孩說道:“不知道姓什麼,大家都叫他趙老板。”

傅聽夏笑著將煎餅遞給了他,然後起身拍了拍身上的衣服,走進了招待所的大門。

前台正在很客氣地給一個很年輕的男子辦手續,傅聽夏進門的時候,他剛巧辦完轉身,他轉過臉的那麼一瞬,嚇得傅聽夏差點立即背轉過身去。

季景天,他怎麼會出現在這裏?

他怎麼有可能會出現在這個偏遠窮困的小縣城裏?

傅聽夏因為太震驚了,因此連本能的反應都做不出來了。

季景天的目光很淡地從他的臉上匆匆掃過,完全沒有在意,很標準看路人的樣子。

傅聽夏鬆了一口氣,是了,這個時候他雖然認識了原俊楠,卻跟季景天還不認識。

季景天從他眼前走過,他穿著白色的襯衣,下麵是條淺靛藍色的牛仔褲,模樣比記憶裏的要稚嫩得多,但也已經看出了日後獲得“心外第一美男”美譽的潛力。

他這個時候應該已經進醫科大學了吧,他記得自己進醫大的時候,季景天已經是研一生了。

“你做什麼的?”櫃台後麵穿藍色的確良襯衣的女服員發現了他,起身問道:“這裏是縣政府招待所,住在這裏可是要有介紹信的。”

傅聽夏收斂了心神,站在櫃台前微笑道:“我不是來住宿的,我是來找……趙老板的。”

那女子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趙老板?”

傅聽夏微微笑道:“對,我是替他辦事的,你就跟他說有一個姓宋的年輕人過來找他,他會見我的。”

女服務員半信半疑地拿起電話,拔了個電話客氣地問了幾句,得到那邊肯定的回答之後才道:“從那邊的樓梯上去,二樓208房。”

“謝謝。”傅聽夏手按在挎包上,三步並成兩步上了樓。

他剛抬手敲了兩下門,門就開了,裏麵一名穿黑襯衣的男子走了出來,看見了傅聽夏就微微皺了下眉:“你……不是宋建民。”

“啊,不是。”傅聽夏微笑道,“他在偷我們家杯子的時候被抓了。”

那男子的臉色有些不好看:“我可沒讓他偷杯子,是他說他家裏有套古董杯子的,所以我才請他拿來看看。”

“趙先生,我不是來追究你的。”

“那……你是來做什麼的?”

傅聽夏微微一笑:“跟宋建民一樣,想讓您看一下這套杯子。”

那男子微微沉吟了一會兒,伸出手:“那幸會,趙天翰!”

傅聽夏握住手道:“傅聽夏。”

“傅先生請進。”趙天翰讓過,傅聽夏走了進去,裏麵是一間寬敞舒適的套房,客廳裏有一套套有淺藍色布套的沙發。

傅聽夏從包裏拿出布帕,展開,將裏麵的兩隻杯子依次放在了沙發旁的茶幾上。

趙天翰看見杯子眼睛亮了起來,有些激動地道:“這是……”

“嘉靖年青花瓷仰鐘杯。”傅聽夏接口道。

趙天翰匆匆從自己的行李箱裏取出了一支放大鏡,小心翼翼地看了好一會兒才閉了閉眼睛,然後抬眼:“你不是光拿來給我看看的吧。”

“當然不是,如果趙先生出價合適,我也可以賣給你。”

“多少錢?”

“十萬。”

趙天翰笑著將杯子放置一邊:“這個價錢會不會貴了點?我最多出五萬塊,五萬塊對你這個年紀實在不是筆小數目吧,你臉上的問題不小,這筆錢能幫得上你的大忙,你要不要跟你父母商量一下。”

“同樣的青花瓷仰鐘杯去年在佳士得拍出了三萬美金,而且是黑藍色的。”傅聽夏拿出布帕,將杯子放回帕中道,“這是我母親的遺物,我賤賣除了因為想治病,也是因為有其他條件,如果趙先生還要壓價,我隻好再等等機會了。”

趙天翰看著傅聽夏收杯子的手:“說說吧!你的其他條件。”

傅聽夏道:“我知道趙先生這次來,會給縣一中捐贈一座教學樓,我想請趙先生幫我要一個兩年後高考的應屆生名額。”

趙天翰含笑道:“幫你要了名額,要是你考得很差,我豈非很沒麵子,我的麵子可不止十萬塊。”

傅聽夏彎腰從茶幾上拿起放在上麵的一疊紙,照著上麵的英文很流利地念了一遍,然後看著趙天翰微笑道:“趙先生很有眼光,我也認為清水縣有很高的升值空間,不過內地的流程有些複雜且冗長,趙先生不要對升級渠道(注:項目綜合管理部門)抱有過高的期望,在風投那裏為自己多留點餘地。”

趙天翰笑了,抱著雙臂點頭道:“好吧,你贏了,十萬塊,外加一個高考名額。”

傅聽夏心裏一鬆,趙天翰又笑道:“你想我給你什麼,現金嗎?”

“現金!”

趙天翰起身打了個電話,然後回過頭來將紙筆遞給傅聽夏:“把你的資料留下吧。”

傅聽夏接過筆寫下了自己的名字跟住址,等他寫完了,兩人趁著趙天翰的人籌錢的工夫,又閑聊了一會兒。

傅聽夏知道趙天翰就是那個傳聞當中最早投資清水縣的人,也知道他以後會碰到的問題,出於對他這次交易的好感,傅聽夏也稍微給了點建議。

十萬塊錢對於目前一個窮困縣的銀行實在也不算筆小數目,一直到快中午才有人將一個黑色的皮包送來。

“要不要數數。”趙天翰笑道。

傅聽夏打開皮包看了一眼裏麵十疊嶄新的百元大鈔,順手取出彈了彈,然後扔回去笑道:“我相信趙先生。”

他將裏麵的錢都塞進自己的挎包裏,然後起身道別,走到門口時候身後的趙天翰突然問道:“你打算讀什麼係?”

傅聽夏轉過身,見趙天翰看著他恰巧道:“我知道有幾個學校的經濟與管理都不錯,我跟這些學校也有些交情,你……有沒有想過出國讀書?”

“謝謝,我已經有目標了。”

“什麼目標?”

傅聽夏笑道:“臨床醫學,我將來……要當醫生的!”說完他就拉開門離開了。

趙天翰撫弄著手裏的杯子,旁邊的門開了,有一個人走了出來,趙天翰笑道:“看來你要有一個同行了,說不定將來會是你的強敵呢,景天。”

季景天彎腰撿起茶幾上傅聽夏剛才寫的紙,念道:“傅,聽,夏。”

“嗯,這個姓傅的小子英文不錯,好像也很有經濟頭腦,可惜他想當醫生,否則我倒真有意思培養他當我的助手。”趙天翰遺憾地道。

“英文不錯,有些經濟頭腦,會連升級渠道這樣的專業術語也懂嗎?”季景天又看了一眼那張紙,在心裏又默念了幾遍這個名字。

傅聽夏沿著熱鬧的街向前跑著,摘掉了眼鏡,手按著挎包,一口氣跑上了回家的巴士車,喘著氣將挎包抱在懷裏。

他曾經見過遠比現在要多得多的錢,事實上他過去也有替原俊楠處理過上千萬的私人投資,但他從來沒有想過自己會因為這麼小的一筆錢而激動不己。

十萬塊,他跟他的家人從此就可以換一個人生了。

他不會卑躬屈膝地活著,也不會再跟原俊楠這個人有什麼瓜葛,因為在這個時軸上他知道所有的陷阱不是嗎?

窗戶上的傅聽夏嘴角微彎。

車窗外有人推著輛自行車賣毛絨娃娃,傅聽夏探出頭問:“那毛絨娃娃多少錢一個?”

“五元錢一個,這可是從廣省來的,不是普通的貨色,你看看。”

小巴車開動了,傅聽夏連忙從口袋裏抓出所有錢遞過去:“拜托給我一個,我要粉紅色的那個。”

那個小販看了看那把錢,五元隻多不少,也痛快地摘了一隻粉紅色的毛絨娃娃遞了過去,傅聽夏一把抓在手裏。

他跨進自家的大門時,見宋大力與宋聽荷正蹲在院子的陰涼處夾著鹹菜啃饅頭。

宋聽荷看見傅聽夏眼睛就一亮:“大哥回來了。”

傅聽夏彎下腰衝著她舉起毛絨娃娃,宋聽荷頓時滿眼都成了粉紅色,結結巴巴地道:“哥,哥,是娃娃。”

她得到傅聽夏認可是買來送給她的,歡呼一聲將娃娃抱在了懷裏,宋大力道:“哥,你哪兒去了,爹還到處找你。”

“你們兩個跟我來。”傅聽夏笑道。

宋大力一臉不解地跟著傅聽夏進了屋,傅聽夏拿下挎包,把裏麵的錢都倒在了炕上。

十疊厚厚的百元鈔掉落在炕上,宋大力手一鬆饅頭都掉地上去了,張著嘴看了半天才問道:“這就是一百元嗎?”

“嗯。這裏一共有十萬塊。”傅聽夏笑道,“我把媽媽留下來的仰光杯賣了,賣了十萬塊。”

“十萬塊!”宋大力搖晃著自己的腦袋,“那……我們變成有錢人了。”

傅聽夏看著弟妹笑道:“嗯,我們可以去城裏住。這十萬塊足夠我們買上好幾套房子,房租可以用來供我們生活,剩下的錢也足夠供我們讀書,一定可以供到大哥大學畢業,到時大哥供你們讀大學。”

“我們去城裏讀書?我也讀大學?”宋大力問道。

“是啊!”傅聽夏看著宋聽荷笑道,“聽荷還可以吃到好多好吃的糖。”

“能隨便吃嗎?”宋聽荷滿眼星光。

“隨便吃。”傅聽夏捏了一下她的小臉笑道,“隻要你不長蛀牙。”

宋大力捧著床上的錢顫聲道:“都是大鈔啊,我還是第一次看見一百元呢,這麼多的一百元。以後去他的果園,去他的豬糞,我要當個有錢人!”

宋聽荷用手刮著臉:“二哥羞羞,二哥變傻子了。”

宋大力捏著她的臉笑罵道:“做傻子就做傻子,有錢就好!”

三人笑著,突然聽見了門邊傳來聲音,回頭見他們的父親正站在那裏努力將有點歪的門扶正。

“爸!”傅聽夏叫了一聲,但是繼父沒有回答。

宋大力跟著喊道:“爸,你整那個破門幹什麼,快過來,我們有好東西給你看。”

繼父放下門轉身走過來道:“大力,你帶著聽荷出去,我跟你哥有話說。”

“說什麼?我們正跟大哥說重要的事呢。”宋大力舉著手裏的鈔票,“爸,看見沒有,錢啊!好多錢!”

傅聽夏說道:“你們倆先出去吧。”

宋大力隻好不情不願地帶著宋聽荷出去了,繼父跟在他們的後麵將門關上,這才轉過身來看著傅聽夏。

傅聽夏側過頭:“你有什麼想要問的就問吧。”

繼父才軟聲詢問:“聽夏,建民說那個布帕不是他偷的,是你給的,是不是?”

傅聽夏沉默了一會兒才冷淡地道:“是。”

繼父一下子不知道該說什麼:“聽夏,你、你怎麼能這樣做呢?”

傅聽夏轉過頭挑眉問:“有什麼區別?”

繼父問道:“我們回來的時候發現家裏的大門是從後麵插上的,所以聽荷沒可能看見建民在裏麵翻東西,是你讓聽荷說謊的,是不是?”

傅聽夏抿了下唇,然後道:“是我讓聽荷說的,但她沒說謊,難道她說的不是事實嗎,宋建民不是在我們家做賊嗎?”

繼父說道:“建民這次如果沒有考上大學又被縣高中攆回來,你有想過他會有多恨聽荷嗎?”

傅聽夏急促地道:“我會保護她的!”

“你怎麼保護?”

傅聽夏對視著繼父的視線,看見他失望的眼神不由自主地又避開了。

繼父不解地道:“你、你到底是為什麼要這麼做啊?”

“為什麼?因為我恨他們!我恨他們虛偽,我恨他們不要臉,我恨他們欺負我們,我恨他們害得媽媽早死!”傅聽夏指著門外大聲道,“你去問問大力,哪怕去問聽荷,問他們你就知道理由了。”

繼父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道:“聽夏,做完手術你就回京城吧!”他抬起頭看著傅聽夏:“聽夏,你還是回京城吧。”

傅聽夏咬著嘴唇道:“不必!傅家已經給我聯係做手術了,隻是有一樣比較重要的激光類儀器還沒有到醫院。”

“哦,原來是這樣。那當然是你爸爸聯係的好,當然是你爸爸聯係的好。”繼父背有些稍彎地念了幾遍,然後才道,“那你待完暑假……”

“我明天就走!”傅聽夏冷冷地道。

繼父點了點頭,人好像一下子蒼老了不少:“這樣,也好。”

他走出去之後,傅聽夏坐在炕上聽見宋大力吼道:“大哥有什麼錯啊!宋建民那賤人一刀殺了都不可惜!”

傅聽夏一整晚都在床上翻來覆去,天蒙蒙亮又被繼父叫醒了:“聽夏,早一點走,到了縣城還要去省城坐火車呐。”

傅聽夏翻身起來喝了幾口涼水,拿起收拾好的包就往外走,繼父拿了兩個塑料袋跟在後麵,兩人一前一後站在國道上。

繼父走過去把塑料袋遞過去:“這一袋子是我給你煮的茶葉蛋,另外一袋是我昨晚新烙的餅子,還有一瓶水,你留著在路上慢慢吃。”

他見傅聽夏不吭聲,就彎下腰將塑料袋在傅聽夏的行李帶子上係好,看著從遠處開來的小巴,又從貼身的口袋裏取出一本折子:“那錢,我昨天去縣上給你存好了,你到了京城就可以提出來用。”

傅聽夏一把推開他的手:“不用,這是我留給聽荷的。”

繼父不管傅聽夏,他的力氣遠比傅聽夏的要大,拉過傅聽夏手裏的挎包,將那本存折仔細地放到包的內層然後道:“聽荷有我呐,你一個人在外麵,多少會有不便,有錢能防身。”

“那你為什麼要趕我走?”傅聽夏忍了很久,眼睛還是有些模糊,“既然知道我是一個人在外麵。”

繼父低著頭道:“你不能跟他們一樣。”

傅聽夏吼道:“有仇就要報仇,以牙還牙,不對,應該比他們狠十倍,百倍,讓他們永遠害怕,不會再來傷害我,傷害我的家人!爸爸,你不應該也這樣保護媽媽,保護我們嗎?一樣不一樣,有什麼分別?”

繼父稍有些局促,囁嚅道:“就算我能跟他們一樣,那你也不能跟他們一樣,你怎麼能跟他們一樣呢?你是要當醫生的啊!”

傅聽夏嗤笑了一聲,沒好氣地奪過繼父手裏的包,跳上了旁邊的小巴。

“聽夏,到了京城記得要給家裏電話。”繼父站在窗邊喊道。

傅聽夏沒說話,但是小巴開動之後,他聽見後麵傳來了宋大力的喊聲,跟宋聽荷的哭聲,他低下了頭,眼淚還是掉在了放在膝蓋上的手背上。

小巴到了縣城,那司機看著他向外走,便伸出頭:“聽夏,你後爹不是讓你轉去省城坐火車嗎?”

傅聽夏回頭說:“哦,有點餓,出去買點東西吃。”

“那可別誤了車子,上午可就那一班。”

“知道了。”傅聽夏頭也不回地揮了揮手。

他走出去看了一眼汽車站的門,冷笑了一聲,麵向縣城。他說的激光儀的事情沒錯,不過最早得到這個設備的醫院可不在京城,其實就在清水縣城,這裏還有一個他一定要設法接近的人。

許一夫,這個目前還被下放在小縣城裏的人,兩年後他就會返回京都醫科大學,而後他會成為國內最頂尖的心外科教授。

當年京都醫科學院流傳了這麼一則笑話:

某個衛生廳高官去醫科學院視察,招待辦的主任不認得許一夫,進會議廳的時候見一鄉下老頭坐在那裏抖腿,連忙喝問道:“你是誰啊?”

許一夫麵無表情地說:“缺心眼的。”

招待辦主任大驚又喝道:“你幹嗎的?”

許一夫麵無表情地回答:“專治心眼多的。”

這則笑話就是原俊楠說的,當然不是說給他聽的,是說給他一幫朋友聽的。原俊楠有一個本事,那就是可以不動聲色地把一則笑話講完,不管別人是否笑得前仰後合。

那天他講完這則笑話,沒怎麼笑的人有三個,原俊楠本人、傅聽夏,還有一個就是季景天。

傅聽夏是不方便笑,而季景天則好像沒覺得這笑話有多好笑似的。

季景天僅比傅聽夏大兩歲,可是傅聽夏讀大學的時候,他已經在讀研一了,等傅聽夏做畢業論文的時候,他已經是副教授了,心外科最年輕的副教授。

所以季景天如果覺得你的笑話不好笑,他就可以不笑。

現在那個同樣不可一世、眼高於頂的心外教授,還在這座小縣城的縣醫院裏窩著。

傅聽夏嘴角微彎,背起包朝著縣醫院的方向走去。

縣醫院不大,幾乎就是一個老舊的四合小院,傅聽夏徑直地走了進去,一個穿白大褂的女孩子正追著一個年輕男子出來:“許諾,你不能走!”

年輕的男子停下了腳步,好像有點無奈地轉頭:“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水靈,我不能不走。”

那個叫水靈的女孩子都快急哭了:“你走了,我們很多手術就做不了了。”

“做不了就去省城做啊!”許諾長吸了一口氣,“其實我就算留在這裏,也會有越來越多的病人選擇去省城動手術的。”

“可是……現在還是有很多病患選擇在我們這裏動手術,我們還是有很多手術做啊。”

許諾失笑了一聲:“那又怎麼樣,現在信息越來越發達,我們遲早會落伍的,到時候我們動了再多的手術,幫了再多的人那又怎麼樣,有誰會知道我們?水靈你選擇留在這裏,我選擇離開這裏,這都是選擇,但願我們都不會後悔自己的選擇!”

傅聽夏心道幾年以後你大概會悔得腸子都青了吧,他掉頭對著窗口看去,見一間房裏堆著好多用幹淨白布罩著的儀器,他掃了一眼四周,見沒人留意他,就悄悄地推門走了進去。

掀開那些白布的一角瞧了瞧,傅聽夏不禁眼前一亮,心肺機、呼吸機、除顫設備一應俱全。

真不愧是許一夫,在這個小地方他也能搞到這些東西,也難怪他會搶在京城那幫人的前頭獲得激光儀的捐贈。

傅聽夏想著,突然聽見背後有人喊道:“你在這裏做什麼?大白天的,你就敢溜進醫院偷東西!”

他一回頭,隻見一個胖胖的,身穿藍色工作服,手裏拿著大掃把的女人撲了過來,他連忙解釋:“我、我走錯房間了。”

“你還想騙我!你知不知道這裏都是進口貨,一個零件都比你的小命還值錢!”胖胖的女人掄起手裏的大掃把沒頭沒腦地朝著傅聽夏揮去。

傅聽夏著實挨了幾掃把才逃出了房間,正好看見水靈垂頭喪氣地走進來,連忙問道:“請問許一夫大夫在嗎?”

水靈抬起頭道:“你是來看病的吧?”

“是。”

水靈打起精神:“在,師傅在裏麵呢。”

她領著傅聽夏往裏麵走,走到門邊又壓低了聲音道:“師傅心情不太好,有什麼事別見怪。”

“不會。”傅聽夏笑了笑。

水靈這才推門走了進去,裏麵坐著一個清瘦的老男人,鼻梁上戴著一副折了腿的黑框眼鏡,很是寒酸。

“師傅,有一個病人。”

許一夫抬起眼,傅聽夏與他對視著,許一夫的眼光在他的臉上轉了一下,簡單地道:“去省城醫院看吧。”

“我信任許大夫,想讓許大夫看。”

“信任?我又不是皮膚科的大夫,你怎麼能信任我?”許一夫絲毫不領情粗暴地道,“讓我給你看,你想毀容嗎?”

他根本不給傅聽夏開口的機會,揮手道:“走,走,跟你說了,去省城醫院。”

傅聽夏看許一夫掉頭不再理他,他咬了咬牙又道:“許大夫,我知道你這裏有一台新式的激光儀,我想用這台激光儀來治療我的皮下血管畸形。”

許一夫這才掉頭過來真真正正地打量著傅聽夏:“是誰告訴你我這裏有一台新式的激光儀,又是誰告訴你可以用激光儀來治療皮下血管畸形?”

傅聽夏低了一下頭,然後抬眸道:“我在京城讀過書,聽那裏的人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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