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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我思凡故我思凡
季銳凡

十一

季安年自醒來後,經檢查已無大礙,便親自去給季先生陪床。季先生仍是昏迷未醒,季安年坐在床頭陪他說話給他念報,也不在乎他聽不聽得到。季安年也特意看過季先生在碼頭遇刺後第二日的報紙,幾大報紙眾口一詞,說碼頭發生槍擊,一人受傷。周圍有不少女子受到驚嚇,暈厥過去。正值季家小姐季安年在場,季小姐受了驚,季先生護女心切,包下聖彼得教會醫院中的一幢小樓,陪同季小姐靜養,任何人都不見。

外界有關於季先生受傷的傳言愈演愈烈,文顯明通過報紙發布新聞而非聲明,最大限度的降低了傳言的可信度。季先生護女心切是出了名的,一直在醫院陪伴季安年沒有在洋行或是工廠露麵也是情理之中。生意上的事情被那邊的經理全部送來醫院,文顯明親自下樓接了文件給季安年送上來。季安年熟悉季先生的字跡,文顯明熟悉季先生的處事,在二人的合作下倒也是應付得綽綽有餘。

隨著季先生生意上彙報的事情越來越多,季安年一時處理的無暇分身,管家又要幫忙打發那些假借探病之名打聽季公館虛實的人,照顧季先生的事情便落在了文斐身上。其實,醫院是不缺人手的。管家每日派小大姐送飯過來,醫院也有護工,再不濟還有李副官的手下們。季安年經過碼頭的事情,心中怕了,又因為放出的風聲是她受驚而季先生毫發未損,於是不肯隨便讓人接近季先生。文斐做事細心,把季先生照顧的十分周到。大事見人心,季安年感激文家兄妹待她這樣的好。她自從醒來之後日日噩夢,如今不敢一個人睡,文顯明也是好脾氣的任她拉著手,直到她睡著才離開。

有記者在守衛森嚴的醫院外蹲守多日,拍到文顯明的汽車頻繁往來醫院與文公館的照片。隔日便有報道,說文家三少待季家小姐頗為情深,朝夕相伴。也有八卦小報帶著諷刺意味發文,說文顯明在季安年受驚時趁虛而入,既體貼了季小姐也討好了老丈人,體貼之餘有點不顧身份吃相難看。

季家文家這樣的家庭,在上海灘一向是神秘的存在。比起季先生遇刺這種不辨真假的傳言,民眾更願意去猜測青梅竹馬的豪門聯姻會鋪張浪費到什麼程度。文先生倒是出席過一次商會,回答記者有關於季先生的問題時候滴水不漏,半絲口風不透,對於兒女婚事也隻說了一句兒孫自有兒孫福。多家報社派出記者在各據點蹲守,希望能夠得到更多信息,卻隻能看到季公館新添的防彈車來去匆匆,窗戶都被拉上了簾子。

季安年在翻看報紙時候,看到這篇報道,饒有興趣地從頭至尾讀了下來。

文顯明站在她的身後,打趣笑道:“我這一往情深,季小姐可滿意?”

季安年隻是笑著把報紙往他懷中一塞,用鋼筆點了點桌子上的文件道:“這裏的賬目我看不懂,你給我講講。”

關於此類報道,他們這兩個見得太多的當事人並不放在心上的,但這不代表別人會對此無動於衷。對於感情向來遲鈍的徐青在文公館門前苦等多個小時,手中拿著一份一模一樣的報紙,看著文公館車來車往,卻始終沒有等到自己想見到的那一輛。天完全的黑下來,她一個人慢慢地往學校走。陽春麵店外掛著了一盞小煤油燈,她意外地看到了燈下的陳默。

陳默已經吃完了麵,在端著碗喝湯。把碗放下後陳默拿起手帕慢慢擦了擦自己的嘴角,看到徐青注視他的癡愣神情,忍不住挑眉笑著問:“你說,像不像?”

“他一直……沒有聯係你?”徐青被他打斷了思緒,忍不住問他。

陳默的視線落在徐青手中的報紙上,聲音不辨喜怒:“徐青……你明明知道,他終有一天是會回去的。”

“雖然你用手帕,但他從來不會端起碗來喝麵條湯的。”徐青說。

“對,”陳默冷嘲一笑,“我怎麼裝,都成不了他那種人。你也是,你有信仰愛革命,不過是因為你從沒體會過做季安年那樣的人好處。”

兩人在這一晚互揭傷疤,不歡而散。而這時的文顯明陪季安年坐在季先生的新防彈車上回家,季安年突然開口道:“顯明哥,你還記不記得,我們曾經在戲院裏麵玩過捉迷藏?”

“我們什麼時候,去戲院裏玩過捉迷藏?”文顯明笑了,“戲院裏麵一覽無餘,哪裏是藏人的地方。”

“那我第一次去戲院,是不是你帶我和小斐去的?”季安年問。

文顯明笑了:“這倒是的。那還是過年時候,我和小斐在季公館蹭飯,你聽說季先生在戲院裏麵聽戲,非要我帶你過去。我被你纏得沒法子,隻好叫司機備車。難為我才七八歲的光景,像個小大人似的,帶著你們兩個小孩子去戲院找人。你當時還趴在二樓的欄杆上,直說台上戲子的衣服好看,讓我給你弄一套。”

“我怎麼不記得了?”季安年不好意思笑笑。

“那時候你才多大,”文顯明笑道,“還沒等戴完那點翠頭麵,便直喊著太重不要了。連帶著,才做的衣服也遭了秧,嫌水袖太長硬要剪掉一塊去,剪完又嫌不好看。”

季安年不禁笑起來,這倒是她小時候能做出來的事情。季先生心疼她早年喪母,越發把她寵的無法無天起來。她小時候最愛跟在文顯明身後搗亂,再讓文顯明或者季先生給她收拾爛攤子。想起季先生,季安年唇邊的笑容消失了,露出一副憂心忡忡的神色。

“青幫下了帖子,說希望探病。”文顯明突兀的說了一句。

季安年不說話,她知道若是真是這麼簡單,文顯明早就給她回掉了,用不著對她說些什麼。果然,她又聽到文顯明說:“譚嘯林讓我把這個給你,說若是你見了這個也不肯見他,他也沒什麼話可說了。”

季安年從文顯明手中接過發夾,嵌著珍珠,蝴蝶結的樣子,綠色絲帶有點退色,偏偏覺得眼熟的很。

“這夾子並不是你的,對不對?”文顯明看了她一眼。

季安年陷入沉思之中,這個夾子不是她的,可是她想不起到底是誰的。她自受驚之後需要一段時間的平複期,記性自是不似從前那般好。車停在季公館院中,文顯明伸手把她攙下車,院子的燈光打在她手上的發夾上麵,綠光像極了誌怪小說裏的鬼火。季安年突然“啊”了一聲,發夾應聲而落。看這樣子,似乎又是被嚇到了。

“怎麼了?”文顯明摟住她。

季安年在文顯明的懷中瑟瑟發抖:“小桃……那個夾子……是小桃的……”

之所以還記得,是因為這夾子是她在珠寶行裏麵見小桃喜歡,順手給小桃買下的。季安年首飾盒裏麵旁人送的自己買的比這個好看比這個貴的比比皆是,但這卻是小桃最寶貴的首飾。小桃拿著歡喜的要命,盛裝打扮的時候才戴一次,平日裏就小心翼翼地收起來,寶貝的很。

譚嘯林……他怎麼會有這個夾子?

小桃……有多久沒有戴過這個夾子了?

想到小桃,季安年便想起了那個滿是鮮血的身子。血腥味和海腥味讓她想要作嘔,看著季先生倒下,感覺天像是塌下來一樣。她不禁捂住嘴巴,渾身止不住的顫著。

文顯明聽到“小桃”的名字時,微微皺了一下眉頭。季公館管家的支吾其詞,已讓他心中存有疑心。讓阿德去查時,其中關係讓他覺得好笑。他畢竟是季公館的外人,不該把胳膊伸得太長去管這些事情。發覺季安年的異樣,文顯明伸手撫著季安年的後背,讓她靠著自己慢慢鎮定下來。

“譚嘯林……”季安年稍稍平複便抬頭慌亂的看著文顯明,急促地問道。“小桃最後說的不是疼,是譚,譚嘯林的譚,是不是?”

“沒有證據。”文顯明張開胳膊,讓她重新靠回自己身上。“若是你不想見他,就由我來出麵。”

有個叫羅卡的法國人說過一句話,大概意思是凡有接觸必定留下痕跡,文顯明深以為然,縱使譚嘯林把事情做得足夠幹淨利落,也能讓他發現一些蛛絲馬跡。隻是文顯明看不懂,譚嘯林如此以卵擊石,到底意欲何為,對他有什麼好處。就算季先生真的倒下來,譚嘯林也不會從中擁有多少收益。若說目標是季安年,那便更不可能。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季安年和青幫的關係太遠,他譚嘯林又和季安年並非戀人關係,季家就算落敗到底季安年也不會與青幫有所瓜葛的。

文顯明也曾分析過,季先生若是倒下,最大的受益人是誰。季先生倒下,上海灘短時間內不會再出現第二個“季先生”,各幫人馬為拔得頭籌爭相較勁,正道黑道都會亂起來。譚嘯林隻是一個小角色,如果是他自作主張,那麼隻能說明是他瘋了,目光短淺,自不量力。

“不……”季安年的目光堅定,“他讓我看這個,就是想讓我見他……我要親口向他求證,是不是他做的。如果是,我要他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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