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著名詩人艾青之子。1962年出生於新疆石河子,上世紀70年代中期隨父母遷回北京。2001年加入中國作家協會。著有長篇小說《下個世紀見》、《東張西望》,散文集《紐約劄記》,作品集《艾丹作文》。此外,他還是玉器專家,長期從事古玉研究,主要收藏商朝以前的玉器,出版有《玉器時代》一書。
北京作家的力量
我是個閑人,也喜歡看閑書。我讀書還有一個偏好,就是喜歡讀認識的人所寫的文章。幾天前,我收到了 “斷層文叢”推出的三本雜文隨筆集,三本書的作者恰恰都是我的朋友,他們是阿堅、狗子和張弛。我在一個並不困倦的夜裏看完了這幾本書,第二天參加了出版社組織的“斷層”研討會,在會上胡扯了一通。回來後,總覺得還應該再說點什麼。這三位老兄目前都算是媒體的紅人,他們的作品也散見於各種報刊雜誌上,我就沒必要起哄架秧子了,這裏我隻想談談讀書的感受,扯些書外的東西。
這幾本都是好看的書,幾個人在生活中也都是好玩的人,這是前 題,否則就不會有下麵的文字。幾天前,一個曾開車跑遍中國的人問我,阿堅是個什麼樣的人,我說是個詩人。他又問阿堅是不是喜歡四處雲遊,我說喜歡爬山,他目前要爬遍北京周圍海拔1000米以上的山峰,大概有幾十座吧。這裏,我就先扯一扯阿堅與山。古人曾說愛山的人怎麼怎麼樣,愛水的人怎麼怎麼樣,阿堅跟山較勁,我想,無非是想擺脫紛亂龐雜的城市,或者說是想與物欲橫流的生活保持距離吧。爬山就是想看天、看雲、看溪流、看古跡、呼吸新鮮空氣、一覽眾山小,除此之外還有什麼?阿堅在爬山時總能派生出一種懷舊的情緒,其實這是人的普遍情感,沒有什麼新意。阿堅的文字中有一種超脫和達觀的境界,同時還有一種自得其樂的心理,這種心理又是大自然所給予的,這在觀念上就顯得低淺了,因為自生自滅的自然界並不存在什麼哲思、人性和詩意,這些都是人類強加給它的,由此引發的感受既經不起推敲也十分可疑,而這一點恰恰被阿堅運用得過於順手了。所以說文章僅僅讀起來生動活潑是不夠的,這幾乎是文學的底線。對於更多的人來說,會覺得阿堅的文章比狗子和張弛的好看,因為阿堅的心態明朗,人也健康,這大概也是常常爬山的好處。
再扯一扯狗子。狗子愛喝酒,自稱是啤酒主義者,啤酒主義者的憤怒一定不是暴怒。我發現狗子的憤怒中有一種比較曖昧的東西。有人說狗子的文章非常狠,我倒不覺得,因為它們不如前衛藝術狠,也狠不過一些搖滾樂,沒有搖滾狠的文學談不上狠。狗子的特點是不合作的態度,是懷疑,是厭惡,是蔑視。狗子將所有相關的事情與自己攪和在一起,又以一種價值觀去判斷,這是傳統的思維方式。但狗子是聰明的,他善於運用樸素的口語,他說的是人話、酒話和鬼話,他很像是濟公。我總覺著狗子多多少少地在被一些人利用著,這些人的潛在目的是化解深邃的東西而倡導平庸化,這些人很怕別人身上有而自己身上沒有的東西,這並不奇怪。
張弛呢,這個像草一樣不能自拔的作家。如果說我對狗子的好感主要是因為他的性情和他的為人,我對張弛的好感則是因為他的作品。張弛是天才式的寫作,他的文章中有詩歌的思路,也有詩意的東西,詩意不僅有美的,也包括醜的。張弛對人性的認識是深刻的,他幾乎是下意識地將它們隱含在文字裏,讀著讀著就能讀出悲來。把文章寫到這種份上,基本上就是絕筆了(我主要指的是雜文集中的“單蹦係列”),要不說他寫得少呢,這樣的文字是不可能多的,看來張弛常常揮霍時光並不全是一種愚蠢的行為。但張弛始終不能突破自己那種遊刃有餘的招數,打野豬用它,拍蒼蠅也用它,此招一旦被識破,便會出現你說完上半句,別人就能與你一同說出下半句的類似小品的效果。看完這幾本書,我心裏還有一種出自對於出版者的感激,說他們有遠見卓識一點不為過。
在阿堅、狗子和張弛身上散發著一種北京作家的力量,我就想, 獨特的生存狀態和自由的意誌是不是這種力量的源泉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