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宋晚噙著淚抬起頭,驚懼之餘卻又透著絲不屈,“我知道你討厭我,我說什麼你也不會相信。”
“是我的出現打擾了你的富貴生活,大不了我還給你!”
一旁的顧時宴拉著宋茉的衣袖,將她狠狠向後一扯,“你到底要無理取鬧到什麼時候,你占了晚晚的身份這麼多年,委屈難過的是她才對!”
宋茉在他的拖拽下整個人向後倒去,後腰重重磕在了鋼琴邊緣的一角上,尖銳的痛意讓她頓時紅了眼眶。
她拿起身旁的半杯咖啡,潑到了顧時宴的臉上。
溫熱的咖啡順著顧時宴的臉頰滴落到白色襯衫上,在上麵洇開片片痕跡。
眾人皆是愣在了原地,氣氛瞬間冷凝下來。
“你這個瘋子!”
宋晚終於失了先前的鎮定,扯著紙巾慌亂擦拭著他身上的咖啡漬,隻是咖啡早已滲了進去,便是怎麼擦也擦不掉了。
“是我不小心把咖啡灑到了你的鋼琴上,都是我的錯,你若是心中有氣就衝著我來,為什麼要連累別人?”
宋晚急得幾乎要哭出來,“對不起,你的衣服我一定會幫你洗幹淨的......”
顧時宴臉色鐵青,卻低頭小心翼翼握住了宋晚的手,放低聲音輕哄:“別哭,這不是你的錯。”
“是鋼琴年久失修,夾到了你的手指。”他摩挲著宋晚通紅的指節,臉上泛著心疼,“疼壞了吧?你不要總是這樣委屈自己,把所有事都攬到自己的身上,明明這一切都是她的錯。”
這樣的溫言細語,桀驁的側臉上是徹底放鬆下來的溫柔,這樣的畫麵,從前曾無數次撥動她的心弦。
如今再見,卻又讓她感到無比陌生,遙遠的好似上輩子的事情了。
宋茉緊緊捏著手中的咖啡杯,望著雙手緊握的兩人,輕輕笑了起來。
淚水悄無聲息劃過臉頰,重重滴落在地,震得她心頭麻木酸脹。
“小九死了,你知道嗎?”
她的聲音極輕,像是自言自語的呢喃,可顧時宴還是清晰地聽到了這幾個字眼,手指倏然頓住。
他皺起了眉,“你說什麼?”
宋茉紅著眼,聲音清淺,卻一字一句砸在顧時宴的心尖,“小九死了,活生生被折磨致死,它直至生命的最後一刻都是痛苦的,你聽清楚了嗎!”
“它再也沒有溫度了,再也不會伸出舌頭朝我搖尾巴了。你說它是我們的孩子,可卻親手將它送往了地域!是你的默許才讓它被虐殺,死得痛苦,是你害死了它!”
宋茉撕心裂肺的吼聲震得他耳膜泛著疼,隨即便是鋪天蓋地的荒誕感。
小九死了?
開什麼玩笑!
小九一直以來被宋茉養得很好,便是年紀大了也幾乎沒生過什麼病。
他不過是帶它來別墅給晚晚解解悶罷了,她便要一直咄咄不休地鬧下去?
晚晚心善,被小九傷了後也隻是忍著疼痛將它送走,讓人悉心照料,又怎麼會去虐殺它!
顧時宴臉色徹底冷了下來,“你還真把一個畜生當做孩子?這樣幼稚的過家家遊戲,我沒心思陪你玩!”
“用這樣的汙名毀了晚晚,宋茉,你當真讓我惡心。”
他不相信!
他居然不相信!
宋茉的身子向後踉蹌一步,唇角卻苦笑著勾出一個諷刺的弧度。
結發為夫妻,恩愛兩不疑......這是顧時宴求婚時對她說的話。
那時的他虔誠地吻著她的手背,仿佛刻下了永遠也不會改變的烙印。
結婚後,她也曾無數次地求顧時宴能信她一次。
可是沒有。
一次也沒有。
他明明知道小九在她心中有多麼重要,可他還是選擇相信了宋晚......
這時的宋家幾人也徹底回過了神,尖叫著將宋茉向後拉去,避免她再度傷害宋晚。
無數怨恨的責罵與白眼幾乎要將她淹沒,宋茉的腦中又痛又脹,望著曾經親人們扭曲嫌惡的麵龐,耳畔犀利的咒罵卻變成一道道變了調的嘯聲。
曾經溫馨的家,如今卻如昏暗中扭曲著五爪的巨獸。
記憶的最後,是宋母滿眼失望,指著大門撕心裂肺的吼聲:“滾出去!滾出我們的家!”
宋茉已經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拖著行李箱走出那棟別墅的,她強忍著渾身說不清的痛意,打電話托人將鋼琴從宋家搬出,送往最好的維修處。
隻是咖啡早已順著縫隙滲入,便是修好,琴的音質也定遠不如從前了。
她哪也沒去,徑直回了她與顧時宴婚後的別墅。
她太累了,她現在隻想休息。
宋茉簡單洗了個澡,望著鏡中後腰處的淤青,輕輕皺了皺眉。
白嫩的肌膚讓那片青紫色的痕跡格外明顯,是剛剛顧時宴推她時撞到的。如今放鬆下來,那火辣辣的痛意才一股腦地湧現。
她從抽屜中取出那瓶快見底的藥膏,熟稔地為自己上藥。
這藥鎮痛效果極佳,這麼多年來她也用空了幾罐。從前的她對烹飪一竅不通,婚後卻將大把時間放在研究藥膳上,為此受了不少傷,吃了不少苦頭。
可她用心做出來的藥膳,卻幾乎都在一次又一次的加熱後,被她自己沉默著吃了個幹淨。
她隻能一遍遍安慰自己,顧時宴隻是暫時把她忘記,他隻是不愛回家,隻要他健康安穩就好。
可現在,她已經無法再欺騙自己了。
上了藥,宋茉將手機關機,沉沉睡了過去。
這一覺她睡得並不安穩,兩個小時後,便被樓下傳來的嘈雜聲吵起。
她睜開眼睛望著天花板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別墅中竟是來客人了。
她起身換好衣服,從二樓的欄杆處往下望去,便見數十人圍坐在客廳中,飯菜的香氣混著辛烈的酒味散在空氣中,笑鬧聲吵得她的頭又開始隱隱作痛。
似是有感應般,坐在中間沉默飲酒的顧時宴驀地抬起了頭,與宋茉視線相撞。
眾人順著他的目光抬頭,這才看見樓上臉色有些蒼白的宋茉。
笑鬧聲瞬間停了下來,透出一股尷尬。
最前方的男人站了起來,強撐著笑意道:“嫂子,你也在啊。”
宋茉瞬間便認出了他。
他的聲音,與前幾天顧時宴視頻電話那頭的聲音別無二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