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繹似乎也回想起了那晚在電話中聽到的聲音,看起來極為尷尬,見宋茉沒理他,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晏哥,你怎麼不告訴我們嫂子也在啊,這倒像是我們背著嫂子吃獨食了。”
“就是啊,早知她也在,還不如出去找個地方慶祝呢!”
話落,屋內響起一陣心照不宣的嬉笑聲。
宋茉垂了眸子,沒去理會他們話裏話外的排擠。她下了樓,將客廳角落處小九的玩具收回懷中,抱著它們轉身向樓上走去。
全程沒再看顧時宴一眼。
眾人臉上原本的嘲諷在宋茉逐漸走近時不斷加深,又在她轉身離去後凝固在臉上,轉而變成了幾分詫異與疑惑。
圈子裏誰人不知這看似清貴貌美如茉莉的宋家千金,實則是個粘上便再也甩不掉的牛皮糖。
可如今身世顯露,怎麼連性子都變了?
莫非是她知道自己再沒了依靠,開始玩起欲擒故縱的手段了?
眾人看好戲的目光在半空中不斷交彙,顧時宴盯著宋茉的背影,眉頭幾不可察地皺起。
“站住。”
宋茉腳步一頓,回過頭來望他。
便是離得並不近,顧時宴卻依舊可以清楚地聞到她身上極重的藥味。
他的視線劃過她單薄的衣裳,眉心皺得更緊了些。
顧時宴叫住了她,卻什麼也沒有說,寂靜的氛圍中湧現出一股讓人窒息的尷尬。
宋茉望著一直盯著自己衣服看的顧時宴,猜不到他到底想要做什麼,心中卻浮現出一抹疲憊。
她也沒有開口,轉身繼續往樓上走去。
在她轉身的同時,衛生間的門哢嚓一聲打開,宋晚給自己挽了個丸子頭,慢慢走出。
見她出來,衛氏千金衛雨臉上頓時揚起了笑,拍了拍身邊的沙發道:“快來呀小晚,今天大家慶祝你回國,你不在我們喝酒都不盡興了!”
眾人紛紛附和,氣氛頓時輕鬆了許多,便是顧時宴的神情都舒緩了幾分,視線穩穩落在宋晚的身上,再未移開。
“有些人看到晚晚回國估計要氣死了,一夜之間什麼都沒有了,真是可憐。”
“你們聽說了嗎,她為了擠兌我們晚晚竟然跟宴哥鬧離婚呢!不會真的以為宴哥會挽留她吧?”衛雨笑了起來,嘲諷的目光直直望向遠處的宋茉。
“她見自己玩脫了,居然還編出小狗死了這種謊話來拖延離婚,甚至將汙水潑給我們晚晚,真是可笑!”
“晚晚快來,你看宴哥一直巴巴守著他旁邊的位置等著你呢,別人靠近些都不行!”
宋晚聞言笑了笑,卻在看到樓梯處的宋茉時腳步微頓,臉上的笑容淡了幾分。
她坐回沙發上,顧時宴望著她依舊輕捂著胃的手,低聲問道:“胃還難受嗎?”
宋晚強撐起笑搖了搖頭,“老.毛病了,不礙事的。”
她不願明說,顧時宴心中也明白。
宋晚自幼在孤兒院長大,六歲被一對中年夫婦領養,家境並不富裕,上學後也時常餓肚子。
這胃病,應當也是那時候落下的。
宋晚自尊心極強,性子又倔強,向來不願展露自己的軟弱,這些事也是他從前讓人查來的,心中不免又多了幾分心疼。
“宋茉。”顧時宴開口,再次叫住了她。
她沒再回頭,身後卻很快有聲音傳來。
“去做碗海鮮粥吧。”
宋茉身子一僵,幾乎以為自己聽錯了。
海鮮粥,是她從前最愛吃的東西。
大學食堂的飯菜並不差,卻獨獨沒有海鮮粥,顧時宴便不厭其煩的時常從家中給她帶來熬煮好的海鮮粥。
同係好友常打趣他長了副張揚紈絝的臉,卻如老古董一般每天拎著保溫桶招搖過市。
他隻是不在乎地笑笑,將粥分出來大半給她。
她的碗中擠滿了魚翅鮑魚,而他的卻隻是零星飄著魚片。
那時的他會小心翼翼擦拭著她的嘴角,故作誇張道:“這粥原來這麼鮮,怪不得茉茉愛喝呢,我們茉茉的品味就是好!”
那時的她心跳得極快,幸福滿得幾乎要溢出。
婚後,她學會的第一道菜便是海鮮粥。
那時的她妄想用這一碗粥喚醒他沉睡的記憶,他卻隻是強忍著抿了一口,便將勺子丟回了碗中。
“又腥又鹹,惡心。”
“我不愛喝海鮮粥,以後別做了。”
那鍋粥也在徹底涼透後被她全部倒掉。
她再也不愛喝海鮮粥了。
結婚這麼多年來,這是顧時宴第一次主動提出要她做海鮮粥。
宋茉以為他想起了什麼,強忍住心底再次複蘇的欣喜,轉過身來,卻見顧時宴垂著頭,大掌輕輕揉著宋晚的小腹。
他的側臉溫柔極了,望向宋晚時又染上了幾分心疼。四周不約而同地響起起哄聲,臊紅了宋晚的臉。
宋茉收回目光,自嘲一笑。
讓她熬煮的粥,原來是為了給宋晚暖胃。
她怎麼忘了,宋晚最愛喝的粥,也是海鮮粥。
在一片歡鬧聲中,宋茉沉默地回了房間。
她將小九的玩具妥帖放好,看了看現在的時間。
已經半夜十一點了。
他們隻怕會玩個通宵,她也沒辦法睡得安穩。宋茉歎了口氣,下樓穿好外套,離開了別墅。
大門不輕不重地關上,便有人打趣著開口:“宴哥,這宋茉還真是愛你愛到骨子裏啊。你說要海鮮粥,她大半夜的也巴巴跑出去買食材了。”
“你是第一天認識她嗎,她都舔了我們宴哥這麼多年了,從前為了給他做喜歡吃的菜,甚至可以連夜跑去隔壁市親自挑選食材呢。”
“不過再怎麼舔也沒用,我們宴哥的心可從來不在她的身上,在我看來,宴哥和晚晚才是天生一對啊!”
宋晚輕輕笑了笑,臉上又浮現出些許擔憂,“阿宴,已經這麼晚了,還是把宋茉姐叫回來吧,她一個人在外不安全,我喝點熱水就好。”
衛雨笑著打斷了她,“晚晚,你就安心等著喝粥吧,這些本來就是她欠你的。再說了,宴哥又不是讓她下海撈魚,買個食材罷了,有什麼好擔心的。”
四周傳來嬉笑的附和聲,大家推杯換盞,轉眼把宋茉拋之腦後。
顧時宴卻自始至終沒有出聲,他的視線定格在緊閉的大門上,片刻後又淡淡收回,抬頭飲盡了杯中的酒。
深秋的晚風透骨的冷,宋茉裹緊了身上的大衣,順著江邊漫無目的地走著。
這裏靠近入海口,冷冽的風帶著絲絲大海的味道,吹散了腦中的混沌,也吹走了僅剩不多的困意。
她找了個長椅坐下,望著黑漆漆的江麵出神。
她沒想到他們這次會將聚會的地點定在別墅中,想來也是為了遷就宋晚,畢竟宋家離得並不遠,她若是想回家了,顧時宴可以隨時送她回去。
宋茉吸了口冷空氣,微微咳了起來,下一瞬,一股溫熱貼上了她的手背。
“怎麼一個人坐在這裏?”
宋茉一愣,下意識接過那瓶溫熱的水。她抬頭望去,男人一身運動裝,似是剛運動完。
“池醫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