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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鍛爐棚內,熱浪混合著鐵鏽和煤灰的氣味,熏得人喘不過氣。

“哐當!”

一聲碰撞聲,打斷了棚內的死寂。

孟山一把將劉大手裏的陶罐奪過,狠狠砸在地上,摔得粉碎。

“跑?劉大,你他娘的想跑到哪兒去?!”孟山雙眼赤紅,像一頭發怒的公牛。

劉大嚇得一哆嗦,癱坐在地,指著地上的碎陶片,聲音都在發顫。

“我…我沒想跑!我就是......就是想把這幾個瓶子拿去換點肉幹…路上吃…”

“路上?什麼路上!”孟山一把揪住他的衣領,將他從地上拎了起來,“巴圖的人像瘋狗一樣到處抓人,出入口圍得水泄不通!你現在出去,是想告訴所有人,我們跟陳公子是一夥的嗎?”

這三天,整個蒼狼部落都變了天。

巴圖以“清查酋長死因”為名,將所有忠於老酋長和阿茹娜的頭人全部撤職軟禁。

他手下的戰士接管了營地各處要道,往日熟悉的牧民臉上,如今隻剩下畏懼。

就連平日裏最囂張的胡人監工,看到巴圖的親衛,都得點頭哈腰。

劉大被孟山吼得臉都白了,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他隻是個匠奴,隻想老婆孩子熱炕頭,現在卻被卷進了部落最高層的權力鬥爭,他怕得要死。

“跑,是下策。留,是等死。”

角落裏,一個鎮靜的聲音響起。

趙山正用一塊油布,一遍遍擦拭著他的短弓,仿佛那是他唯一的同伴。

“那你說怎麼辦!”劉大終於崩潰了,帶著哭腔喊道,“等死?巴圖那個瘋子,等他坐穩了位子,第一個就拿我們開刀!陳銳是完了,可我們不能跟著他一起完蛋啊!”

“閉嘴!”孟山怒吼,一巴掌扇在旁邊的木樁上,震得木屑紛飛,“陳公子那麼厲害的人…”

“厲害?”劉大也豁出去了,尖叫道,“酋長都死了!也不知他做了什麼,就成了罪魁禍首,現在他被囚,拿什麼跟巴圖鬥?拿他那張嘴嗎?!”

趙山擦拭弓身的動作停了下來。

他也想不通。

陳銳的能力,他親眼見過,那種神鬼莫測的手段,根本不是凡人。

可眼下,巴圖手握兵權,又有長老會撐腰,名正言順。

陳銳被關在囚籠裏,再厲害也隻能等死。

幫他,就是把自己的命,連同家人的命,一起扔進火坑。

就在鍛爐棚內氣氛凝固到冰點時,棚口簾子被掀開了一條縫。

一個黑瘦身影閃了進來,動作快得像隻狸貓。

他背對著光,臉上滿是緊張,一進來就死死按住簾子,確定外麵沒人注意,才鬆了口氣。

“誰!”孟山全身肌肉繃緊,抄起了手邊的鐵鉗。

那人轉過身,露出一張被太陽曬得黝黑的臉,他先是警惕地掃視了一圈,最後將目光鎖定在孟山身上,聲音壓得極低。

“孟山師傅?我是莫日根,是個阿都沁,牧馬人。”

莫日根?

孟山眉頭緊鎖,這個名字他毫無印象。

在這風口浪尖上,一個陌生牧馬人摸進他們這群匠奴的藏身地,絕不尋常。

“我不認識你,”孟山聲音低沉,手裏的鐵鉗又握緊了幾分,“你找我們做什麼?”

劉大更是嚇得往後縮,生怕是巴圖派來探路的鷹犬。

莫日根沒有理會他們的戒備,隻是急促地說:“我是來救陳公子的!”

“陳公子?”劉大幾乎要尖叫起來,又馬上捂住自己的嘴,驚恐地壓低聲音。

“我們不認識什麼陳公子!你找錯人了,快走!”

莫日根看著他們,知道光憑一句話無法取信於人。

他不再廢話,在他們驚疑不定的注視下,猛地撩起了自己的褲腿。

“嘶----”

劉大倒吸一口涼氣,趙山也猛地抬起了頭。

隻見那條小腿上,有一道猙獰的粉色新肉。

莫日根甚至還用力跺了跺腳,發出一聲悶響,證明這條腿已經完好如初。

“薩滿說我必死無疑,是陳公子把我從長生天的懷裏拽了回來。”莫日根的聲音裏帶著一種狂熱的崇拜,“他不是凡人!他是天神派來的使者!”

陳公子......治病......

藥,真的有用!

那酋長…

正在沉思的眾人被少年的聲音打斷。

“我大哥不是壞人!”

角落裏,一直沉默的孟虎拄著木棍站了起來。

少年的臉上沒有恐懼,隻有與年齡不符的成熟。

“陳大哥那麼厲害的人,一點反抗都沒有就被關了起來,他一定有後手!現在我們要做的不是逃命,而是要看看能不能幫陳大哥的忙!”

莫日根讚許地看了他一眼。

“好小子,有種。巴圖封鎖了部落,但阿茹娜少主在出事前,把我安排進了她的親衛雜役隊。現在,給囚籠那邊送飯的活,歸我管。”

他環視三人,鄭重開口。

“我能帶一個人,去見陳公子。”

“我去!”孟虎想也不想,第一個站了出來。

......

黃昏,殘陽如血。

關押囚籠的區域,尿臭味溢滿了出來。

莫日根提著一個破舊食盒,領著一個小漢奴,低著頭快步走著。

“站住!幹什麼的!”兩個腰挎彎刀的守衛攔住了他們。

“給…給那個漢奴送飯的。”莫日根點頭哈腰,臉上堆滿了諂媚的笑。

守衛嫌惡地看了一眼食盒,又瞥了瞥跟在後麵的孟虎,不耐煩地揮揮手。

“快去快回!別他媽在那多待!”

囚籠裏,陳銳靠在沾滿汙穢的木欄上,身上蓋著一張破爛的毛氈,似乎已經睡著了。

“陳公子。”莫日根在籠外壓著嗓子輕喚。

陳銳的眼皮動了動,緩緩睜開。

他看到莫日根,又看到他身後那個扒著木欄眼眶通紅的少年,並不意外。

他這三天,看似在睡覺,實則一直在觀察。

守衛換班的規律,巡邏的路線,甚至哪個守衛喜歡在什麼時候偷懶打盹,他都記得一清二楚。

他知道他們會來。

“陳大哥!”孟虎的聲音帶著哭腔,急切地問,“我們做點什麼?我爹和趙叔他們都準備好了,隻要你一句話,我們就…”

“噓。”

陳銳一根手指豎在唇邊。

他看了一眼不遠處正在交頭接耳的守衛,壓低聲音,用最快的語速,最簡潔的話說。

“聽著,隻說一遍。”

“第一,酋長沒死。”

轟!

這句話像一道炸雷,在莫日根和孟虎的腦子裏同時炸響。

“巴圖在撒謊。我的藥起效了,但酋長身體底子好,藥力反應也大,恢複需要時間。”

陳銳的語速極快,“這件事,爛在肚子裏。想辦法,把‘酋長沒死’這四個字,傳給阿茹娜。告訴她,穩住,等我。”

他停頓了一下,目光掃過兩人震驚的臉。

“第二,祭天大典前一夜,你倆守在囚籠附近。”

“如果,我整夜都在打鼾,聲音很大。那就說明酋長已經醒了,你們什麼都不用做。”

“如果…”陳銳的聲音冷了下來,“我整夜都在咳嗽,一聲接一聲。那就說明酋長情況有變,來不及了。”

他盯著孟虎的眼睛,一字一頓。

“動手,劫獄!”

......

祭天大典的前一夜。

囚籠外圍,一堆淩亂的草料後。

孟山魁梧的身軀蹲伏在陰影裏,手裏死死攥著一柄生鏽的短矛,手背上青筋暴起。

他的目光沒有投向囚籠,而是掃過不遠處的兩片陰影,心中五味雜陳。

那個靠著廢棄板車的,是趙山。

孟山記得清清楚楚,就是這個男人用最冷靜的語調說出“留,是等死”。

可現在,他來了。

更遠些的草垛裏,傳來一陣“咯咯”輕響。

孟山不用看也知道,那是劉大。

那個哭喊著要逃命,罵陳公子連累了大家,嚇得幾乎要尿褲子的男人…竟然也來了。

他把自己縮成一團,隻露出一雙驚恐的眼睛,盯著這邊,那副樣子與其說是來劫獄,不如說是來送死。

孟山心裏歎了口氣,他後悔了,他一定怕得要死,可他終究沒有跑。

莫日根和孟虎則藏在離囚籠最近的一處暗角,心跳如擂鼓一般。

時間,在等待中被無限拉長。

囚籠旁的守衛已經換了一班,正圍著火盆喝酒吹牛,不時發出一陣哄笑。

“那漢狗,心可真大,明天就要被薩滿剝皮了,還能睡得著。”

“管他呢,喝!喝完這頓,巴圖頭領說了,隨便我們領幾個娘們…”

汙言穢語順著風,飄進每個人的耳朵裏。

就在這時。

“呼----嚕----”

一聲響亮得有些突兀的鼾聲,從囚籠裏傳了出來。

那聲音又沉又長,在寂靜的夜裏格外清晰,甚至壓過了守衛的談笑聲。

草料後,孟山攥著短矛的手,緩緩鬆開,緊繃的肌肉傳來一陣酸麻。

其餘人或放鬆或脫力地喘氣。

“走。”

莫日根提醒道。

“天,要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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