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半夜,方池魚守著沙發睡著了。
她想等顧景行回來,和他好好聊聊。
十年婚姻,配的上一個體麵的結局。
夢裏,她回到了十年前。
那年北城下了很大的雪,整座城市都變成了白茫茫一片。
她因為畢業論文留校,回宿舍的路上摔了重重一跤。
那天是晚上十一點,寒假,學校幾乎沒有人。
她站不起來,坐在雪地裏哭著給顧景行打電話。
他也嚇壞了,一邊安慰她,一邊急匆匆地趕回學校。
等到見麵,兩個人像傻子似地抱頭痛哭。
回宿舍的路上,顧景行背著她,深一腳淺一腳地踩在雪地裏,好像背了整個世界。
“顧景行,你會愛我一輩子嗎?”
她看著雪問他。
“當然,顧景行會愛方池魚一生一世。”
那天的雪真大啊,大到十年了都沒在方池魚的心裏融化。
那條路真長啊,長到十年後的今天,方池魚才終於舍得走出來。
眼淚劃過方池魚緊皺的眉頭,她被一陣鈴聲吵醒。
“喂?”
她坐起身,聲音沙啞。
“嫂子!顧哥出車禍了!我們現在在醫院,你快來!”
方池魚拽著毛毯的手一鬆,穿著睡衣衝進了夜色裏。
醫院走廊,王琦和陳樂心神不寧地守在顧景行身邊,見到她後兩人就像是見到了救星。
王奇第一個衝上來。
“顧哥馬上要做手術,需要輸血,我們都不匹配,嫂子你是萬能血,隻有你能救他了。”
陳樂抓著她往抽血室走。
“學姐,顧哥是在給你買糖炒栗子的路上出車禍的,你不能見死不救。”
針頭紮進血管,血液汩汩往外流。
一袋、兩袋、三袋......
方池魚開始打顫,臉色白得嚇人,眼前天旋地轉。
護士還沒住手。
陳樂安慰她:
“學姐,你再忍忍,顧哥給你買了糖炒栗子,抽完血我給你拿過來。”
方池魚點頭,任由護士抽了第六袋。
五分鐘後,針管拔出,她也堅持不住暈了過去。
半夢半醒中,她聽到有人在爭吵。
“顧景行!你是不是瘋了?明明是許明瑤需要捐血,你竟然買通醫生騙我們,讓嫂子給她捐了六袋血,你還是不是人!”
是王奇的聲音。
“你以為我想嗎?”顧景行聲音嘶啞,“瑤瑤跟我一起遭遇的車禍,我總不能看她去死吧?至於魚魚......我會補償她的。”
“你就作吧,”王奇咬牙切齒,“等池魚哪天發現真相了跟你離婚,我看你怎麼辦!”
顧景行握著方池魚的手猛然一緊,她感覺的出來他在發抖。
王奇也看出來了,他頹然地坐在沙發上,雙手抱頭,聲音帶著說不出來的疲憊。
“顧景行,你到底喜歡那個女孩什麼?”
方池魚藏在被子裏的手一緊,亂了呼吸。
空氣凝重的能滴出水來,隻剩下病房裏幾人心跳的聲音。
半晌,她才聽見顧景行的迷茫的聲音:
“我也不知道。”
王奇冷笑一聲:
“那就是你不愛池魚了?”
“不!”顧景行堅定的否定,“我愛她,很愛她,我甚至可以為了她去死,可是......”
他頓了頓,眼裏閃過鬱色:
“我隻是有時候半夜醒來,看到她躺在我身邊,穿著買了兩年的睡衣,頭發永遠是同一種洗發水的味道,永遠要六點起床,鬧鐘一次不響就慌張的不行,我就覺得......覺得她變了。”
“她以前不是這樣的,她以前很獨立、自信、永遠都會給人新鮮感。”
“她還很有情趣,會陪我跳華爾茲,你記得嗎?那年畢業舞會,我和魚魚一起跳舞,你和陳樂嫉妒的眼睛都綠了。”
世界好像被按下了暫停鍵,靜得連呼吸都能聽見。
王奇啞著嗓音開口:
“可她不能跳舞,是因為救了你一條命。”
顧景行渾身一震,低下頭沉默。
房門開了又合,直到隻剩下一個人的心跳。
方池魚緩緩睜開眼睛,像尊失去靈魂的木偶。
這就是顧景行出軌的原因嗎?
因為她穿了一件睡衣兩年。
因為她習慣用同一種洗發水。
因為她當年為了救他,再也不能跳舞。
“嗬嗬......”
她忽然笑了,越笑眼淚流的越洶湧。
顧景行忘了,她不換新睡衣是因為那套睡衣是他親自給她挑的。
她隻用同一種洗發水,是因為他說過無數次他喜歡這個味道。
她不再跳舞,是因為......因為每次跳舞她就會腰痛難忍,她就會忍不住想起、想起那個才陪了她四個月的孩子。
方池魚眼前好像又出現了十年前的大雪。
雪,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