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破廟之內,空氣仿佛凝固成了冰冷的鉛塊。
每一縷浮塵,每一絲血腥,都帶著令人窒息的重量。
沈浪的心臟在胸腔裏瘋狂擂鼓,幾乎要撞碎他的肋骨。
但他麵上卻古井無波,甚至連呼吸都刻意放緩,與門外那道鬼影般的黑影形成了詭異的同步。
他很清楚,此刻比拚的不是內力修為,而是心態。
誰先動,誰先慌,誰就輸了半條命。
終於,那道黑影動了。
他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像一縷青煙般飄了進來。
月光從破敗的屋頂窟窿灑下,勾勒出一個修長的輪廓。
來人戴著一張古樸的青銅麵具,遮蔽了所有容貌,隻留下一雙深不見底的眼眸,冷漠地掃過地上那具東廠番役的屍體,最後,精準地落在了沈浪身上。
殺機,如實質的冰錐,瞬間鎖定了沈浪的每一寸皮膚。
跑?
沈浪的腦海中閃過這個念頭,隨即被他死死掐滅。
在這樣一位能秒殺二流高手的強者麵前,轉身逃跑,隻會死得更快。
既然跑不掉,那就......演。
“呼......”
沈浪長長吐出一口氣,打破了這死一般的寂靜。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迎著那道死亡視線,故作輕鬆地抱了抱拳,聲音裏帶著一絲公事公辦的冷漠。
“錦衣衛北鎮撫司辦案,閣下是何人?”
他主動亮出身份,一句話就將自己從“獵物”的位置,強行拔高到了“公門中人”的立場。
青銅麵具下的那雙眼睛,似乎閃過了一絲微不可察的波瀾。
“錦衣衛?”麵具人開口了,聲音沙啞得像是兩塊生鏽的鐵片在摩擦,“東廠的人,怎麼會死在你的腳下?”
來了!
沈浪心中一凜,對方果然心細如發,一眼就看穿了現場最大的矛盾點。
但他等的就是這個問題。
“嗯?”沈浪像是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他低下頭,裝模作樣地打量了一下地上的屍體,隨即臉上露出恰到好處的驚愕與懊惱。
“原來是東廠的兄弟?這可真是......大水衝了龍王廟。”
他一邊說著,一邊手忙腳亂地往自己懷裏掏著什麼,似乎是想找自己的腰牌來證明身份。
就在這時,戲劇性的一幕發生了。
或許是動作太急,或許是沾了血的手太滑,一塊冰冷的令牌從他懷中“不小心”滑落,“啪嗒”一聲,清脆地摔在了青石板上。
令牌翻滾了幾下,正麵朝上,月光下,那四個殺氣騰然的篆體大字——“東緝事廠”,清晰地映入了麵具人的眼簾。
廟內的空氣,瞬間變得更加詭異。
沈浪像是被嚇了一跳,連忙彎腰去撿,嘴裏還用一種極低的、卻剛好能讓對方聽清的音量,懊惱地自言自語:
“哎呀,曹公公千叮萬囑,要我等務必小心行事,沒想到還是出了紕漏......這下回去可怎麼交代......”
短短一句話,信息量爆炸!
“曹公公”、“我等”、“小心行事”、“紕漏”。
每一個詞都像是一柄重錘,狠狠敲在麵具人的心上。
他不是傻子,立刻就腦補出了一場驚天大戲:錦衣衛與東廠,這兩個水火不容的朝廷暴力機構,竟然在暗中聯手,執行某項由曹正淳親自下令的絕密任務!
而眼前這個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錦衣衛校尉,就是兩方勢力的聯絡人之一!
地上那個死去的東廠番役,是他的同伴,死於某個意外。
這個推論,完美地解釋了現場所有的不合理之處。
麵具人沉默了。
他那雙冰冷的眼眸死死盯著沈浪,充滿了猜忌與審視。
他不敢輕易動手了。
殺一個普通的錦衣衛校尉,不算什麼。
但如果殺了曹正淳和錦衣衛高層共同的“暗子”,那後果......
他不敢想。
他怕自己是螳螂,而廟外,早已布滿了來自錦衣衛和東廠的無數“獵人”。
看著對方陷入遲疑,沈浪心中稍定,後背卻早已被冷汗浸透。
賭對了!
這場心理戰,他暫時占了上風。
然而,就在他以為自己能蒙混過關時,麵具人突然發出了一聲極低的冷笑,那笑聲裏充滿了嘲弄與殺意。
“編的不錯。”
沈浪的心,瞬間沉到了穀底。
“可惜,”麵具人沙啞的聲音如同宣判死刑,“你身上的內力波動,太弱了。”
話音未落,麵具人的身影驟然從原地消失!
一道烏光撕裂空氣,如同一條潛伏已久的毒蛇,猛地探出獠牙,直刺沈浪的心臟!
那是一柄淬了劇毒的短匕!
對方根本沒打算問話,他要先廢掉沈浪,再慢慢拷問所謂的“秘密”!
生死一瞬!
沈浪全身的汗毛轟然倒豎,一股前所未有的死亡危機感,像電流般竄遍四肢百骸。
他體內的四十年內力,在這一刻被壓榨到了極限,瘋狂地灌注於雙腿經脈之中!
腦海中,係統麵板上《鬼影迷蹤步》五個大字,仿佛在熊熊燃燒!
就在那淬毒的匕首即將觸及他飛魚服的刹那,沈浪的身影,毫無征兆地變得模糊起來。
“唰!”
他的身體仿佛失去了實體,化作了三道交錯的殘影,以一種違反物理常理的角度,向著三個不同的方向飄散開來。
“噗!”
麵具人那誌在必得的致命一擊,竟然刺了個空,僅僅是在空氣中留下了一聲輕微的爆鳴!
“什麼?”
麵具人眼中第一次閃過一絲難以掩飾的驚愕。
他完全沒看清對方是怎麼躲開的!
“好俊的輕功!”
這四個字,幾乎是下意識地從他口中迸出。
高手的驚愕,哪怕隻有一刹那,也足以決定生死。
趁著這千鈞一發的空隙,沈浪的真身已經出現在了破廟門口。
他根本不敢回頭,更不敢放半句狠話,求生的本能驅動著他,像一隻被獵鷹盯上的兔子,頭也不回地衝了出去,一頭紮進了沉沉的夜色之中。
麵具人反應極快,立刻提氣追出廟門。
然而,夜色茫茫,荒草萋萋,哪裏還有沈浪的半點蹤影?
那詭異的身法,在黑夜的掩護下,簡直如魚得水,片刻間便已遠去。
青銅麵具下的雙眼,死死盯著沈浪消失的方向,閃爍著驚疑不定的光芒。
“一個內力如此微弱的校尉,卻身懷這等絕頂輕功......還同時與錦衣衛和東廠扯上關係......”
他最終沒有選擇追擊。
在不確定對方底細的情況下,貿然追入黑夜,風險太大。
麵具人緩緩轉過身,走回廟內,看著地上那兩具屍體,眼神變得愈發冰冷。
“事情,變得有趣了。”
......
另一邊,沈浪一口氣跑出了數裏地,直到肺部傳來火燒火燎的劇痛,才一頭栽進了一片茂密的灌木叢中,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
他渾身脫力,仿佛剛從水裏撈出來一般,冷汗早已將飛魚服徹底濕透,緊緊地貼在後背上,冰冷刺骨。
活下來了。
劫後餘生的慶幸感,僅僅持續了片刻,便被一股更強烈的緊迫感所取代。
他知道,自己的狐假虎威隻能騙得了一時。
那個戴青銅麵具的家夥,很快就會反應過來,並且會不惜一切代價找到自己。
東廠那邊,發現番役失聯,也遲早會查到蛛絲馬跡。
留給他的時間,不多了。
“密匣......王家小姐的梳妝盒......”
沈浪的眼神變得無比銳利。
他必須搶在所有人之前,回到已經被錦衣衛封鎖的王家,找到那個密匣!
那不僅是破案的關鍵,更是他在這場致命漩渦中,唯一的破局之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