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藥,漆黑如墨,表麵還翻滾著細微的氣泡,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氣息,混合著草藥的焦糊味,撲麵而來。這味道,仿佛是從地獄的泥沼裏熬煉出來的,聞之欲嘔。
賈琅走了過來,目光落在那個粗瓷碗上。
秦可卿的心,在這一刻提到了嗓子眼。她看著賈琅,想從他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猶豫、不忍,或是哪怕一點點屬於人性的掙紮。
可她什麼也沒看到。
賈琅的眼神平靜無波,像一口萬年不化的寒潭。他隻是伸出手,穩穩地接過了那碗藥。他的手指修長有力,指節分明,觸碰到溫熱的碗壁時,沒有半分顫抖。
秦可卿心中最後一絲不安,隨著他這個簡單的動作,煙消雲散。
他不是在演戲。
他是真的,要將這碗地獄的湯汁,灌進他父親的喉嚨。
“你回房去吧。”賈琅的聲音很淡,“接下來的事,不該讓你看見。”
說完,他不再看她,端著那碗藥,轉身走向後院深處。兩名早已候命的親信護衛,如同兩尊沉默的鐵塔,無聲地跟在了他的身後。這兩人,是賈琅從府中護院裏親自挑選出來的,手上都見過血,心腸最是狠硬。
地窖的鐵門被打開,一股混雜著黴味、血腥與惡臭的陰風撲麵而來。
黑暗深處,鐵鏈拖曳的“嘩啦”聲響格外刺耳。
被鎖在石壁上的賈珍,聽到動靜,猛地抬起頭來。他披頭散發,滿臉汙血,一隻手腕和一條腿以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形容淒慘,狀若惡鬼。但那雙渾濁的眼睛裏,卻燃燒著怨毒的火焰。
“孽畜!你還敢來見我!”
一見到賈琅,賈珍立刻破口大罵,聲音嘶啞得如同破鑼,“你這個不忠不孝的畜生!你竟敢對親生父親下此毒手!你等著,等老祖宗知道了,等族裏的長輩們來了,定要將你亂棍打死!挫骨揚灰!”
他試圖用父親的名分,用宗族的規矩,來動搖眼前這個逆子。
賈琅不為所動。
他隻是將手裏的藥碗,輕輕放在了一旁的石台上,發出一聲清脆的輕響。
他緩步走到賈珍麵前,居高臨下地看著他,那眼神,像是在看一件沒有生命的器物。
“父親,你可能還不知道幾件事。”
賈琅的聲音很平靜,像是在陳述一個與己無關的事實,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
“第一,就在半個時辰前,榮府的二老爺,派人請來了一位太醫院的張禦醫。他已經為你診過脈了。”
賈珍的咒罵聲,戛然而止。
“張禦醫的診斷是,你心火攻心,邪氣入腦,已然瘋了。徹底瘋了。”
賈珍的瞳孔,猛地一縮。
“第二,榮府那邊,也已經默認了這個說法。他們派來問罪的人,被我客客氣氣地請了回去。現在,闔府上下,都知道你賈珍,是個酒後亂性、意圖玷汙兒媳的瘋子。”
“你......你胡說!你血口噴人!”賈珍的聲音裏,第一次帶上了無法掩飾的驚惶。
賈琅沒有理會他的咆哮,繼續用那種陳述末日般的冰冷語調,緩緩道出第三件事。
“至於你說的族中長輩,府裏的管事下人......他們,現在都跪在前廳的院子裏,等著我發話。從我廢了你的那一刻起,這寧國府,就已經換了主人。”
【權謀人心】詞條的能力,讓他每一句話,都像一把精準的尖刀,直刺賈珍內心最脆弱的地方。
謊言被官醫證實,權威被上房默認,根基被下人背棄。
賈珍最後的心理防線,在這一連串冰冷的事實麵前,轟然崩塌。
他臉上的怨毒與憤怒,潮水般褪去,取而代出的是一片死灰色的絕望。他張著嘴,喉嚨裏發出“嗬嗬”的聲響,那雙曾經不可一世的眼睛,徹底失去了所有的光彩。
他完了。
就在賈珍因絕望而失神的瞬間。
“按住他。”
賈琅下達了命令。
兩名護衛不再有任何遲疑,猛虎般撲了上去,一人死死箍住賈珍的脖子和肩膀,將他牢牢按在石壁上,另一人則粗暴地掰住了他的雙腿。
賈珍如夢初醒,開始瘋狂地掙紮,口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
賈琅端起那碗藥,緩步上前。
他伸出兩根手指,像捏住一隻螻蟻的下顎般,精準地捏開了賈珍的嘴。
隨即,手腕一斜。
那碗漆黑如墨、散發著不祥氣息的湯藥,便帶著一股令人作嘔的腥臭,一滴不剩地,盡數灌進了賈珍的喉嚨。
“嗚......咕......咕......”
隨著湯藥入喉,賈珍的掙紮逐漸變得怪異而無力,他的身體開始劇烈地抽搐,眼球上翻,口中吐出白沫,喉嚨裏發出不似人聲的嗬嗬聲。
賈琅鬆開手,冷漠地注視著這一切。
他看著一個舊時代的殘餘,在他親手締造的“事實”中,被徹底埋葬。
【檢測到宿主親手埋葬舊秩序根源,意誌貫徹到底......】
【詞條:殺伐果斷,得到精煉,威懾效果微量提升。】
賈琅擦拭著濺到手背上的幾滴藥汁,正欲轉身離開這汙穢之地。
一名親信匆匆從地窖口跑了下來,單膝跪地,在他耳邊低聲稟報:
“大爺,府門外,賈氏宗祠的族老們派人送來了正式的族帖。”
“要求寧國府新主,明日辰時,必須到宗祠議事,當著所有長輩的麵,說明家主瘋癲一事......原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