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紀家老宅的紅磚牆爬滿了薜荔藤,
紀鬱坐在輪椅上的照片曾在財經雜誌角落露過麵,
側臉冷硬如刀削,據說三年前一場賽車事故讓他從此與輪椅為伴,
性情也變得陰鷙難測,前世沈書意嫁過去三個月,
就被發現沉在紀家別墅的恒溫泳池裏,
法醫鑒定是意外溺水,可我在她指甲縫裏看到過掙紮的皮肉組織。
那時段頌瘋了一樣砸毀我的訂婚宴現場,
他猩紅著眼嘶吼,“沈青黛!是你嫉妒書意過得好,是你害死了她!”
水晶燈的碎片紮進掌心,流的血和段頌送的鴿血紅一樣紅。
這一世我站在紀家別墅的雕花鐵門外,
管家遞來的黑色絲絨托盤上,躺著枚鉑金戒指,
戒麵鑲嵌的星光藍寶石像極了紀鬱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手機在包裏震動,是陌生號碼發來的彩信,
照片裏沈書意躺在醫院病床上,手腕纏著厚厚的紗布,
配文是段頌的短信,“青黛,書意割腕了,她寧死也不嫁進紀家。”
我望著市中心醫院頂樓的燈光,指甲深深掐進掌心。
前世紀家送來的聯姻協議,沈書意也是這樣鬧了一出,
隻不過那時跳的是沈氏集團總部的寫字樓,
外灘十八號的露天酒吧正在舉辦假麵舞會,
我剛走到防汛牆邊,手臂突然被人死死攥住,
力道之大幾乎要捏碎我的肱骨。
“沈青黛!”段頌的聲音像淬了冰,
他扯掉臉上的銀色麵具,金絲眼鏡後的眼睛布滿紅血絲,
“書意現在還在搶救,你滿意了?非要逼死她才甘心嗎?”
定製襯衫的袖口被他自己扯得變形,
手腕上那塊百達翡麗腕表硌得我生疼。
我看著他眼底翻湧的暴戾,忽然想起前世他也是這樣,
那時沈書意的葬禮剛結束,他把我堵在墓園的梧桐樹下,
冰冷的雨水混著他的唾沫星子砸在我臉上。
“她自殺跟我有什麼關係?”我用力想甩開他的手,
真絲襯衫的袖口被扯裂,露出腕間那隻羊脂玉鐲,
“紀家的婚書是我接的,沈書意現在死不死,都改變不了我要嫁的事實。”
段頌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
他猛地將我甩在防汛牆上,
冰冷的花崗岩硌得我尾椎骨發麻,
“你以為我會信?”他掐住我的下頜,強迫我抬頭看他,
“沈青黛,我太了解你了,你就是見不得書意好!”
江麵上突然綻開盛大的煙花,絢爛的光映在他扭曲的臉上,
我聞到他身上濃烈的威士忌氣息,還有......若有似無的消毒水味。
“跟我去醫院!”他拽著我的手臂就往停車的方向拖,
意大利手工皮鞋在地麵上劃出刺耳的聲響,
“去跟書意道歉,去跟紀家說清楚,這婚必須是你去結!”
我死死釘在原地,指甲幾乎嵌進掌心,
“段頌,你是不是忘了,”我的聲音在煙花的轟鳴中顯得格外清晰,
“當初是誰跪在我麵前,求我不要跟你解除婚約的?”
他的動作猛地頓住,
金絲眼鏡後的瞳孔驟然收縮,
就像前世我把解除婚約的律師函摔在他麵前時,
他也是這樣震驚又憤怒的表情。
“你別逼我。”段頌的聲音發顫,
他突然從西裝內袋裏掏出個小巧的絲絨盒子,
打開的瞬間,鴿血紅寶石在煙火下折射出妖異的光,
“這是我為你準備的訂婚戒指,青黛,我們不鬧了好不好?”
我看著那枚戒指,突然笑出聲來,
眼淚卻毫無預兆地滑落,
“段頌,你知道嗎?”我抬手擦掉眼淚,指尖冰涼,
“你拿著這枚戒指求我,可轉身就把沈書意護在身後,現在分明是我和你有婚約。”
“你卻還要硬逼著我嫁給別人。”
煙花還在繼續,江風吹起我的長發,
我看著眼前這個我愛了整整二十年的男人,突然覺得無比陌生。
說完,我沒再看他一眼,徑直離開了。
他還站在那裏,或許在想怎麼才能讓我改變主意,
可這些,都與我無關了。
這一世,我隻想好好活著,為自己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