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爹的眼珠子忽然轉了轉,他把陸時修拉到一邊,壓低了聲音。
“時修啊,說到這北地主帥,你這次來,除了談判,更要緊的是想法子......探探她的底!”
他搓著手,仿佛已經看到了更大的利益。
“聽說霍擎蒼死後,接手的是個女人,神秘得很,誰都沒見過。”
“如今這女人權傾北地,隻要能搭上她的線,摸清她的喜好,咱們南方就能在談判桌上占盡先機!”
蘇清媚也湊近了些,柔聲說道:“爹說得對!時修哥,聽聞那女人是從死人堆裏爬出來的,性子最是乖張狠戾,殺人不眨眼。”
她頓了頓,話鋒一轉,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不過,越是這樣的女人,內裏越是空虛。隻要時修哥你......用點法子,哄她一哄,憑你的樣貌和手段,還怕她不上鉤?”
“等她對你言聽計從,別說區區一個燕雲十六州,就是要整個北地做嫁妝,也不是不可能啊!”
乖張狠戾?
內裏空虛?
好哄騙?
我聽著,嘴角那點冰冷的弧度加深了些。
我目光落在身邊的副官周凜身上。
“周凜。”
我若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
“你跟著我的時間最長,來,給陸副使一家說說,咱們這位乖張狠戾,內裏空虛的主帥,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說點......他們愛聽的。”
周凜猛地一哆嗦,差點就要跪下。
他深吸一口氣,看了我一眼,見我麵無表情,他隻能硬著頭皮,用一種講故事的口吻說道。
“我們大帥......確實是個女人。”
“她......她是從當年霍帥的‘活人靶’裏,唯一活下來的那個。”
他喘了口氣,眼神掃過偏廳角落裏掛著的一張巨大的熊皮,又飛快瞥了一眼旁邊案幾上放著的一個精致的骷髏頭擺件。
“大帥她......手段確實......與眾不同。”
“那張熊皮,是五年前一個試圖嘩變的將領......大帥讓他和熊徒手肉搏,他被熊撕碎了,熊被他打死了,大帥說他勇氣可嘉,就把他的皮和熊皮縫在了一起,掛在牆上,以儆效尤。”
“那個骷髏頭......是上一次南方派來的說客,他想用金錢和男人收買大帥......大帥就把他的頭做成了酒杯,用他的頭骨喝了他帶來的最名貴的酒。”
他說完,不敢再看我,頭深深垂下。
偏廳裏死寂一片。
爹娘、陸時修、蘇清媚,四個人的臉上寫滿了驚恐。
他們互相看了看,眼神裏滿是駭然。
蘇清媚第一個尖叫起來,指著地上抖成一團的周凜。
“胡說!你胡說八道!編故事嚇唬誰呢?”
陸時修也回過神來,他強作鎮定地冷笑一聲。
“知鳶,這就是你的待客之道?找個下人編這種荒唐的故事來嚇唬我們?”
他刻意加重了“下人”兩個字,眼裏的譏諷更濃。
“一個女人,能當上北地之主?還用人皮做裝飾,用人頭骨當酒杯?你們北地是沒人了嗎?還是說,你以為編出這種鬼話,就能讓我們在談判中讓步?”
他拖長了調子,上下打量我這一身粗布舊衣。
“沈知鳶,不是我說你,五年了,你別的沒學會,裝神弄鬼的本事倒是長進了不少。”
“可惜,你這點小伎倆,對我沒用。”
“你以為你還是五年前那個沈家大小姐嗎?你現在,不過是個隨時能被碾死的螻蟻!”
爹娘和蘇清媚也看著我,臉上是如出一轍的鄙夷和不屑。
我抬起眼,迎上陸時修那充滿惡意的目光。
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連之前那點若有似無的弧度都消失了。
“是啊。”
我開口,聲音平靜得像一潭死水,聽不出任何波瀾。
“是挺沒用的。”
偏廳裏,隻剩下周凜壓抑的、憤怒的呼吸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