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史密斯教授的助理是位戴金絲眼鏡、神情嚴謹的中年女士,跟了他近十年,是他最得力的代言人。
史密斯教授不便直接表達的怒意,向來由她傳達。
安舒華深知這點,見史密斯教授麵無表情地坐著,任由助理發難,心中一片冰涼。
她猛地站起身,對著史密斯教授深深鞠躬:
“教授,非常抱歉!這完全是個意外!何醫生他還年輕,缺乏經驗......”
“他隻是想用更創新的方式來呈現病例......”
“我們醫院的學術水平和專業態度是絕對真誠的,我立刻讓他用標準方案重新彙報!”
助理推了推眼鏡,冷笑一聲,語氣尖銳:
“缺乏經驗?安副院長,貴院的專業態度,就是讓一個新人胡來?”
“還是說,貴院的醫療水平和態度,就如同這些卡通畫一樣兒戲?”
何奕興一聽這話是針對他,立刻不服氣地挺直腰板:
“經驗不足怎麼了?我知道我是誤闖天家了,但我也很努力了好不好?”
話音落下,會議室裏陷入了一片死寂。
我用一聲輕咳,掩飾了差點溢出的笑聲。
誤闖天家?
他居然在這種場合,再次搬出這個幼稚的借口。
他以為國際醫療評審是什麼?是他可以隨意“誤闖”並撒野的遊樂場嗎?
史密斯教授聞言,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臉色徹底沉了下來。
助理的表情更是五彩繽紛,過了好久才繼續說話。
她氣得發笑:“誤闖......天家?”
“安副院長!貴院是認真的嗎?這種場合,你們就讓一個盲目自信的臭小子來介紹?”
“你們是看不起這次評審,還是看不起我們整個評審委員會?!”
“看不起評審委員會”這頂帽子,太重了。
評審結果直接關係到醫院未來的國際評級、科研經費和學術地位。
無數醫院削尖了腦袋都想獲得他們的認可。
能請動史密斯教授這樣的專家,多虧我已退休、身為醫學界泰鬥的恩師親自出麵牽線。
安舒華這下是真的慌了,她回頭衝著何奕興低聲嗬斥:
“奕興!你給我少說兩句!”
吼完,她轉向史密斯教授,姿態放得極低:
“教授,萬分抱歉!是我管理無方,督導不嚴!”
“請您息怒,我們立刻補救!”
說著,她像是抓住最後一根救命稻草,焦急地給何奕興使眼色:
“奕興!快!把你打印出來的病例摘要和核心數據拿出來!那個我幫你把關過的!”
何奕興被她吼得一怔,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什......什麼摘要?”
“就是那份打印好的腹稿!我昨天再三叮囑你要熟讀,以備不時之需的那個文件!”
安舒華幾乎是從牙縫裏擠出這句話,耐心已經耗盡。
“快拿出來!”
何奕興眼神飄忽,手忙腳亂地在自己的雙肩包裏翻找,嘴裏小聲嘀咕:
“那個......那個不是說不一定用得上,隻是個備份嗎......”
“現在就是必須用上的時候!”安舒華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急切。
何奕興磨磨蹭蹭地,終於從一堆雜七雜八的物件裏,抽出一個看起來還算正式的牛皮紙文件袋。
安舒華臉上立刻擠出一個帶著歉意的討好笑容:
“史密斯教授,這是我們準備的該病例詳細資料,含完整診療數據與邏輯推導,請您過目。”
聽到是詳細的文字資料,史密斯教授緊繃的神色,略微緩和了一絲。
嚴謹的文本,總比那些卡通幻燈片要靠譜得多。
若是內容紮實,或許還能挽回一點印象分。
何奕興拿著文件袋走過來,腳步有些虛浮。
文件袋是透明的,看上去還算專業。
安舒華還在旁邊盡力補救:
“這份資料我們準備了很久,數據詳實,思路清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那份“救命”文件上,連幾位評審都重新露出了些許審視的表情。
我好整以暇地看著那個文件袋,嘴角的弧度微微揚起。
這裏麵裝的到底是什麼,我可太清楚了。
我意味深長地瞥了滿頭大汗的何奕興一眼。
該來的,終究是躲不掉的。
在眾人期待的眼光中,何奕興顫抖著手,從文件袋裏抽出“資料”。
下一秒,會議室內所有人的呼吸仿佛都停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