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藻泡本身是一個無動力的大“水球”，被天鉤向旋轉的切線方向甩入軌道後，海水中的絨毛球晴藻會在太陽的照射下進行光合作用。晴藻單體隻有數十微米的直徑，但由於內含葉綠素a、葉綠素c和胡蘿卜素，許多晴藻聚集在一起，在陽光下會呈現出一種耀眼的金黃色。在藻田中大量繁殖後，藻泡從原先的無色透明轉變為澄黃發亮，它會從太空中的一滴“淚”變成沉甸甸的一滴“油”。

藻泡的最外層——柔性玻璃外膜是維持晴藻生存的關鍵。這層玻璃膜透氣防水，光合作用必需的二氧化碳分子——盡管中地球軌道的大氣已非常稀薄——能滲透進來，包裹著的海水又不至於揮發殆盡。

當藻泡運行到地日之間，被太陽長時間暴曬，玻璃膜向陽的一麵會變成白色，反射陽光；藻泡到了地球背陽麵，溫度下降，它又會起到一定的保溫作用，減緩水體結冰。

最重要的是，玻璃膜本身可為矽藻提供繁殖必不可少的矽元素。利用這一點，玻璃膜變成一個會“生長”的活性膜，玻璃膜的外側吸附逃逸到外層大氣中的火山灰，將它變成膜的一部分。膜內側的矽則被晴藻“吸收”，成為絨毛球晴藻的矽外殼。外側增厚的同時內側被消耗，玻璃膜用這種方式實現動態平衡，從視覺上看，就是藻泡慢慢“膨脹長大”。

由於和外層大氣的摩擦，並且吸收了低動能的火山灰與二氧化碳，藻泡在軌道上運行的速度逐漸減慢。這是一個相當漫長的過程，就如同古時候種葡萄，總要等到太陽曬了百個日夜，幹枯的葡萄藤才會發出嫩芽，結出沉甸甸的果實，再過百個日夜，果實才會由青轉紅、轉紫。繞地球若幹圈的漫遊之後，藻泡直徑有二十米左右，通體金黃，這就到了豐收的時刻。

牧藻人乘坐著牧機來到成熟藻泡跟前，結合藻泡的速度、質量、高度，用計算機算出一個角度適當、大小適當的力，為藻泡裝上微型推進器，恰當地“助推”藻泡一把，將那一顆顆金黃的大泡泡“推”向地麵，落在海洋中的回收區域裏。

當然，這一“推”也會被牧機攜帶的記錄儀認證，留下電子編號。牧藻人每將一顆藻泡成功變軌、“推”回地球，那麼這顆藻泡收益的0.3%便從工會轉到他的賬上。

在漫長的十多分鐘的超重體驗後，老金終於感到身體稍變輕了些，加速度施加在他身體上的力從豎直向下變為了水平方向，此時牧機走過了四分之一個圓弧。他艱難地向那狹小的圓窗望去，視野裏沒有地球。

耳邊是黑障造成的無線電噪聲，隻能聽見自己因為加速度而紊亂的心跳和呼吸。老金下意識地去看表，可是右手手腕原本安裝表盤的地方隻剩下一個空蕩蕩的凹陷。他隻好看著窗外，一下下數著自己的心跳，挨完了後半段旅程。

牧機終於完成了四千千米的爬升，時隔十八年，老金終於要回到他最熟悉的太空藻田。

或許是沒被火山灰汙染過的真空足夠澄澈，劃過窗外的星星越來越多，一顆，兩顆，三顆……有的是來自幾光年外的恒星光芒，有的是太陽係的行星，還有的讓人感到陌生。其中，某一顆星星實在是礙眼，它忽明忽暗，甚至曲線行進。像餐桌邊一隻陰魂不散的蒼蠅，越來越大，越來越近，太近了……

雖然大腦正處於缺血狀態，老金還是隱隱感覺到了不妙，但他無法思考這意味著什麼。事實上，即便他擁有最精準的思想，對即將發生的一切也毫無幫助——此刻，沒有任何力量，能阻止這長約四千千米的巨型天鉤停下。

牧藻人的直覺使老金在最後一刻按下了防護服的氣密確認鍵。

“一切良好。”防護服的計算機在耳邊提示道。

在最後一個電子音節落下後，致命的撞擊就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