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陶偶陶偶
大衛·布林、夜潮音、鄒運旗

8 陶土人的功績

……星期二的綠皮偶人找到了信仰……

月光海灘是我最喜歡的地方之一。隻要那裏人不多,我就會陪著克拉拉去海灘,尤其是在我們手頭的度假優惠券快要過期的時候。

當然了,那裏隻允許真人進入。所有最好的海灘都有這個規定。我還從來沒有以一個綠皮偶人的身份進去過……除非“我”的某些複製人也曾像我今天一樣溜了號,下定決心不再上傳記憶,隻要享受一天的快活。

我把小摩托停靠在公共停車位上,徒步走到海邊看了一下,希望找到一塊真人不算太多的場地。隻有在人不多時,對陶偶的禁令才會放寬,像我這種帶顏色的偶人才有機會進入海灘。

星期二是工作日。在我小時候,工作日和休息日還是有區別的。

我的運氣不好。海灘上到處都是人,他們帶來了毯子、遮陽傘,還有各種在海邊玩的小玩意兒。我還見到了幾個橘色的救生員,他們的顏色很紮眼,雙手雙腳都長著蹼,呼哧呼哧地拖著沉重的救生氣墊四下巡視,看有沒有發生意外。其他人都是正常人的膚色,有的曬黑了,像抹了一身巧克力;有的白晃晃的,像海邊的細沙。

如果我鑽進人群,肯定會比鶴群裏的雞還要醒目。

我向南邊看去,不遠處有一條呼啦啦飄動的標誌帶,隔出了海邊的一塊危險區域,儼然成了我們這些陶偶的停屍場。五顏六色的偶人軀體堆積成山,煞是顯眼。那裏海潮洶湧,礁岩密布,真人絕不會跑去冒險,連救生員都不敢。隻有幾個黃條紋的清潔工拿著長長的鉤子,清理那些倒黴家夥。總之,人人都願意親身享受海灘遊玩的大好時光。來這兒需要預約,很難訂位的,誰會把這種機會留給複製人?

突然間,這一切規定讓我厭惡到了極點:等候批準的申請名單,遊客名額……為的隻是在海邊待一陣子。要知道,一個世紀以前,你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想去哪兒就能去哪兒。

沒錯,隻要你是個有錢的白人。心中一個細小的聲音在提醒我,顏色依然是等級劃分的標準。

在今天看來,過去的種族歧視簡直太荒唐了。不過話又說回來,每個時代都有自己的問題。在“我”小時候,有段時間食品供應非常緊張,大人們為了爭奪淡水還發動戰爭。如今我們卻要忍受富足帶來的苦惱。低下的就業率、救濟金、各種靠財政補貼的業餘愛好,還有對人生的倦怠……現在已經找不到古色古香的原始村落和土生土長的原住居民了。俯瞰整個地球,你會發現所有好點兒的地方都被九十億觀光客擠滿了——還要再加上一百到兩百億個複製人。

“去吧,夥計。讓他們瞧瞧你。”

這個聲音打斷了我鬱鬱不樂的悶想。我循聲望去,見到另一個綠皮偶人站在小路旁邊。他高舉一塊標語牌,上麵寫著幾行醒目的大字,而從旁邊經過的真人家庭都對他視而不見。

同情心不分膚色

看著我

我是活著的,我也有感情

那個偶人發現我在看他,便咧嘴笑了,他指著月光海灘的方向。

“到海灘去吧。”他大聲對我說,“我敢說,你想吸引他們的注意力。行動吧,就在今天!”

最近這段時間,我發現這樣的人越來越多了。這些煽動者讓很多人感到困惑,對他們的反應也是各種各樣:有人支持他們,也有人無視他們。我對他們的感覺很複雜,不知是厭惡多一些呢,還是疑問多一些。比如我很想知道,既然他身為偶人時不喜歡受到歧視,那他為什麼還要造出偶人呢?

陶偶好比蜉蝣,朝生暮死,他真的會平等地看待他們嗎?複製人隨時都可以大批量生產——尤其是有錢人的偶人,我們應該把選票投給他們嗎?

他為什麼不一個人跑去海灘,反而要拉上我?在一群真人中間大聲疾呼,拷問他們的良知——接下來,最大的可能是某個真人忍無可忍,會察看他的身份標簽,讓他的主人因為騷擾公民支付罰金;或者某個真人逼急了,會把他劈成碎片,然後繳出一筆賠償費。

所以他才會站在一邊高舉標語牌,而沒有真的跑到海灘上。今天上午,我在寰球陶土總部見到了一大群示威者,這家夥很可能跟他們是同類。這類人喜歡派出偶人,一天到晚不停地抗議。

這樣的行為應該有個前提:呼籲和要求的內容並不荒唐。但這一點很難保證,今天的人們的空閑時間實在太多了。

該死,我突然很想知道,我幹嗎要來這裏?今天剛被造出來時,我幻想著解凍克拉拉的可愛偶人,一親她的芳澤。身為一個綠皮偶人,卻還沉醉於哲學命題的深奧思考,製造出來是為了做日常雜務,我卻拋開這一切,一個人跑到海灘上浪費時間。我連沙子的粗糲感和海水的味道都體會不到。

今天到底是哪兒出毛病了?

然後,一個古怪的想法出現了,不禁讓我毛骨悚然。

我肯定是個瑕疵品!

當然了,勉勉強強能使用。還好,我還沒到張開雙臂,像鮑裏斯·卡洛夫1一樣哈哈怪笑的程度。之前我也聽人說過,如果神經元疲憊不堪,造出的陶偶就可能出現這樣那樣的問題。可憐的艾伯特,他在製造我的時候肯定又在瞎想什麼。

我是個出錯的複製人,一個弗蘭肯斯坦2怪物!

意識到這一點,我反而鬆了一口氣。海灘失去了魅力,那個煽動者的喋喋不休更讓我生厭。我找到自己的小摩托車,直接去了老城區。既然這具出問題的陶土身體沒有耐心收拾家務,我還不如去見見小帕,聽聽他會說些什麼。

如果想找個人分擔,小帕最合適。

記錄更新。一個小時後補錄。

今天的運氣確實很糟。既糟糕,又古怪。

去見帕利的路上,我莫名其妙地卷入了一場“都市狩獵”。

也許是因為我想的事太多,有些心不在焉,車速也太快,總之,我沒注意警告信號。有群瘋子帶著能發出微波信號的頭盔,又喊又叫,追趕著獵物穿過老城區的鋼筋水泥森林。

其他偶人閃開了一條路。緩緩而行的大型公交車也停在路邊,側麵放下了防護擋板。但我還是看到有些小巧的車子趁機加速,奔向寬闊處。不一會兒,幾束微波信號傳了過來,掃過我的外衣和瑟瑟發抖的人造肌肉。接觸到真人的皮膚時,微波會發出信號,提醒獵人不要開槍。但這裏是老城區,幾乎找不到真人。這群家夥為了找樂子,把這裏變成了戰場……真是一群混蛋。

他們氣勢洶洶地出現在下一個轉彎處,瞬間便衝過了路口。他們帶著高科技傳感器,手中提著武器。一個獵人號叫著,高高舉起一支獵槍,猶如一顆出膛的炮彈,朝我的方向猛衝過來!

為什麼是我?我心中一陣哀鳴,我招你惹你了?

槍手開火了,一陣火辣辣的熱風掠過我的左耳。如果他瞄準的是我,那隻能說他的槍法太臭了。

我急忙掉轉車頭,本想衝向另一路口,沒想到一個瘦長的赤裸人影出現在我麵前,我一個急刹車才沒有撞到他!他全身亮黃色,胸口和後背上畫著同心圓環的紅色靶子,他搖搖晃晃地站在小黃蜂正前方,直勾勾,惡狠狠地盯著我,然後奪路而逃。

追逐他的獵人發出一陣歡呼——這群腦子進水的家夥就像打了雞血,腎上腺素狂噴。亂槍齊發,子彈從我身邊嗖嗖飛過。他們似乎並不在意擊中路人鬧出糾紛,反而興奮地叫嚷著。也許我沒必要去見小帕了,應該張開雙臂迎接他們的槍子!犧牲一個腦子有問題的偶人,讓艾伯特得到雙倍賠償。這筆交易很劃算。

但想歸想,我還是攥緊了車把手,猛加油門。小黃蜂突突轟鳴,像一匹脫韁的小馬猛躥出去。速度剛飆起來,不知什麼東西撞到了前輪。摩托車和我的身體隨之一震,緊接著,車子劇烈地晃動起來。

那個充當獵物的偶人速度飛快——像個瘋子一樣喘著粗氣,撒腿狂奔,靈活躲閃。我們錯身而過時,他居然還有工夫瞟我一眼,這讓我意識到了兩件事情。

第一,在追趕他的獵人中,有一個人的臉和他一模一樣。

第二,我敢肯定,他和那些獵人一樣開心。

好吧,林子大了什麼鳥都有。變態的鳥,無聊的鳥,層出不窮,我可沒他們那種閑心。我控製住受損的小黃蜂,到了下一個街口,那群瘋子已經跑遠了。小黃蜂響了一陣,冒了會兒煙,然後徹底熄火。

我站在可憐的小摩托旁邊,剛才那一下幾乎讓它報廢了。就在這時,我的電話響了,一陣急促的鈴聲。

條件反射一般,我按了按左耳,接通了廉價的移植電話,聽到了艾伯特一個分身的回答。

“喂?”

“艾伯特嗎?我是麗圖·馬哈拉爾。我……我看不到你,你那兒沒有顯示屏嗎?”

我一邊聽著電話裏的聲音,一邊檢查小摩托車。不知什麼黏糊糊的東西濺到了引擎上,讓它短路了。我可不敢去碰那東西,沒準兒偶人也能被它弄報廢了。

“……我隻是個灰色偶人,麗圖。”有個聲音回答,“再說,不是有一個灰色偶人已經去你那兒了嗎……”

“埃涅阿斯還在車裏等著呢,他已經不耐煩了。他在等你和……我父親的偶人,可你們兩個都不見了。”

我發現右腿的紙褲子上也沾了一大片那種黏黏的東西,趕忙把褲腿紙撕下來踢到一邊,再找找身上還有沒有。

“你說什麼?不見了?他們怎麼……”

“是麗圖嗎?是我,艾伯特·莫裏斯。你剛才說我的灰色偶人不見了,還有你父親,是嗎?”

直到這時,遲鈍的傳導神經才讓我感到後背很疼。一定是出什麼問題了。我借著小黃蜂的後視鏡檢查後背,這才發現後背左側偏下的位置有一個洞,足有半個拳頭大小……那個洞還在擴大!如果我是個真人,恐怕早就動彈不得甚至死掉了。傷成這樣,就算是我,剩下的時間也不多了。

我認出這裏是第四大街和第一大道的交會處……離小帕那裏還是太遠,步行的話時間根本不夠。第一大道上有不少載重卡車和投幣公交經過,也許我可以豎起綠色的大拇指攔截一輛車。但是應該去哪裏攔呢?

我想起來了,朝夕大教堂就在尤帕斯大街,離這裏隻有兩個街區遠。我轉身向東邊跑去,這時,我的原身還在跟迷人的麗圖·馬哈拉爾通話。

“所以,大家最後一次見到我的灰色偶人,是他跟著你的父親……”

“……出了大屋的後門。在那之後,再沒有人見到或聽說這兩個偶人了……哦,不!埃涅阿斯進來了,他很生氣。他正派人搜查整座莊園。”

“需要我過去幫忙嗎?”

“我……我不知道。那個灰色偶人真的沒向你彙報嗎?”

我在第四大街上跌跌撞撞地跑著,後背的傷口越來越疼。傷口裏有什麼東西,正在裏麵啃食我的身體!我的意識還算清醒,遇到看起來像真人的家夥還知道閃到一邊。其他人則紛紛讓開,驚訝地看著我氣喘如牛地奔跑著,跑向那個能提供幫助的地方。

一幢用深色石頭修建的宏偉建築出現在前方。那裏曾是一座長老會教堂,但很久以前,所有真人信徒便離開了老城區,現在每天來往於這裏的是新興的仆役階級——盡管人們都認為他們並沒有值得拯救的靈魂。

從那時起,朝夕大教堂的用途就改變了。

教堂門外有一個蒙著玻璃的公告欄,上麵裝飾著色彩斑斕的玫瑰圖案。公告欄上寫著近期將要宣教的題目:文明的延續。下麵還有一行歪歪扭扭的字:永生勝於記憶複製。

我跌跌撞撞地跑上通往正門的台階,沿途見到了許許多多偶人,各種顏色的都有。他們懶洋洋地四處晃蕩,有的在抽煙,有的在閑談,看起來每一個都無事可做。他們大多身體殘缺或者破了相,甚至缺胳膊少腿。我無暇顧及他們,一路衝進昏暗陰冷的前廳。

要找到管事的女人並不難,那是一個黑皮膚的真人,她坐在一隻圓凳上,旁邊有張桌子,上頭堆滿了紙張和醫療用品。她正在為一個綠皮偶人包紮手臂,那家夥的左側身體都被燒焦了。在她頭頂,我看到一個玫瑰形的標誌在緩緩轉動,像是曼陀羅,或者另外某種花瓣張得很開的鮮花。

“張開嘴,吸氣。”她說著拿起一隻噴霧器,朝偶人病人的臉上噴了一下。噗的一聲,一團氣味濃烈的霧氣罩住了綠皮偶人的臉,他大口大口地吸著。

“這能麻痹你的痛覺中樞,但你還是要小心點兒,再磕著碰著可就……”

我打斷她,“對不起,我是第一次來,不過……”

她蹺起大拇指往左側一指,“請排隊,一會兒就到你了。”

我看到一條長長的隊伍,受傷的偶人都在耐心排隊。來到這裏的傀儡不管受了多小的傷,他們的主人肯定都不會接收這段記憶了。但這些傀儡並不打算就此放棄,成為垃圾。靈魂深處的原始本能在高聲呼喚,要求他們掙紮求生。在他們接受的駐波中,最古老的鐵則就是堅持下去。所以他們來到了這裏,我也一樣。

傷勢讓我沒法耐心等待。我轉過身,固執地說:“女士,拜托了,請你先看看我的傷。”

她抬眼看了看,眼神疲憊,目光有些遊離,她可能已經在這個臨時性診所裏熬了個通宵。這位誌願護士正想一句話打發掉我,話到嘴邊卻突然止住。她眨巴了一下眼睛,猛地站起身。

“快來幫幫忙,快點兒!這兒有一隻陶土蟲!”

接下來發生的事十分奇怪。有人驚慌失措,有人張口結舌,有人跑進跑出。在我的印象中,這種場景隻有從前的戰地醫院裏才能見到。我趴在一張臟兮兮的桌子上,吸了幾口麻醉劑,迷迷糊糊中聽到有人說話。他們正用未經消毒,臨時湊合的工具鼓搗著我後背的傷口。

“是一隻陶土蟲!看哪,見鬼,這狗東西還在動。”

“小心點兒,個頭還不小。給你尖嘴鉗。”

“整個兒夾住。在我們這個州,飼養陶土蟲是非法的。要是能找到那個混蛋,我們這個月的房租就有著落了。”

“快抓住那小魔鬼,別讓它咬到致命部位。嘿,它還想去咬神經中樞。”

“該死,哦,等等,讓我來……抓住了!”

“夥計,瞧瞧這狗娘養的。要是真人被這東西咬上一口會怎麼樣?”

“你怎麼知道它們沒咬過?在一些秘密實驗室……”

“別疑神疑鬼的。內部舉報法有規定……”

“閉嘴,把那鬼東西扔到罐子裏,聽到沒有?誰遞給我一點兒石膏。還好他的神經中樞沒被咬到,打塊補丁就沒事了。”

“也許吧。傷口夠深的,還好這綠皮偶人很年輕。也許我們應該趁這機會測試一下動力。”

談話聲好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的。麻醉劑很快便消除了疼痛感——偶人的設計上必須做到這一點,這不僅是為了人道,也是法律的要求。同時,這也解釋了為什麼很難找到免費的偶人診所。這是我第一次進偶人診所……至少在我保有的記憶中是第一次。很多人認為建立偶人診所沒意義,用不著浪費精力去救助複製人,反正他們幾個小時後便會消融——這就跟大多數人覺得偶人解放運動毫無意義一樣。

但我還是來了,掙紮著要活下去。能得到救助,我很高興。

我之前說過,偶人的性格幾乎全部來源於本體,幾乎。也許,正是因為我在複製過程中出了毛病,我才跑到這裏尋求幫助。我這個綠色偶人沒繼承到艾伯特那種能忍能扛的性格,至少沒有完全繼承。

手術時間比真人醫院短得多。完全不必理會術後恢複的問題,也不用擔心受到感染。當然,這兒的醫生並沒有玩忽職守,我很佩服這些誌願者。他們用的都是臨時工具,是早已淘汰的過時貨,可他們的工作卻十分出色。

十分鐘後,我便和其他五顏六色的病人一起,坐在老教堂的木製長凳上,被醫生徹底遺忘了。我小口抿著一種甜甜的飲料,那裏麵混有解毒劑和止痛藥。一個瘸腿的紫色偶人站在牧師的講台上,她上方有一塊手工雕刻的標語牌,上麵寫著“救救陶土人吧”。她用還剩下的一隻手拿著一張紙,對我們宣講:

“人類無權設定界限,也無權限定靈魂的定義。

“從前,人類就像一群孩子,隻懂得童話和最簡單的故事,並視之為真理。但是到如今,偉大的造物主允許我們撿起他的工具來設計藍圖。我們就像學徒,可以獨立工作。出於某些原因,他允許我們掌握了最基本的自然法則,允許我們對他的作品修修補補。這一事實包含著如《啟示錄》般的力量。

“哦,學徒的身份,還有隨之而來的能力,是一件讓人陶醉的事。也許從長遠來說,這確實是一件好事。

“但這並不意味著我們已經到了全知全能的地步。並非如此。

“很多宗教都認為,靈魂是不朽的,它存在於人類的內心深處——如果你是個複製人,它便隻屬於你的原身。複製出的傀儡就像台機器,或者說機器人。它的思想是一種投影,猶如白日夢,發送到臨時的軀體中,以完成某些雜務。

“對於複製人來說,隻有當他和本體團聚時,才算是擁有了來生……正如真人某天投入上帝的懷抱,才會擁有來生一樣。於是,古老的教義回避了從陶土中製造智慧生命而導致的令人煩惱的道德問題!

“但是,當我們進行複製的時候,真的就沒有靈魂的轉移嗎?當我們存在於這短暫的身體中時,難道我們不會感覺到激情和痛苦嗎?難道天堂中就沒有我們的位置嗎?

“或許應該有。”

我恢複神誌以後,那人一直嘮嘮叨叨講個不停。我又一次看到了頭頂的玫瑰圖案——那是一扇彩色玻璃窗,剛剛完成一半。幾個殘疾傀儡正在玻璃窗的一角工作,加工那朵花的一片花瓣。那片花瓣看起來就像某種魚類。

我時常想,來朝夕大教堂的那些人和抗議寰球陶土集團的那些自以為是的瘋子是一夥的,好比在海灘上遇到的綠色偶人一樣——都是所謂“為偶人爭取權利”的激進分子。從宗教角度說,來朝夕大教堂的和抗議陶土集團的,其實是一類人,隻不過後者屬於保守派,認為複製人是對上帝的褻瀆。

這些人呼籲的不是平等權利,隻是要求憐憫和同情之心,順便再拯救幾個靈魂罷了,僅此而已。

好吧,也許他們是一群還算真誠的瘋子。我會讓妮爾為朝夕大教堂捐一筆錢,希望真正的艾伯特不會反對。

可以起身之後,我離開了大教堂,找到一個安靜的地方錄下這份記錄。也許艾伯特和克拉拉會一起聽聽,想出些新點子。

對我這樣的“弗蘭肯斯坦怪物”來說,這樣的永生已經夠了。

該忙起來了。也許我是個不完美的複製品,但我跟原身的興趣是一樣的。有些事情,我希望能在自己消融之前查個水落石出。

1 鮑裏斯·卡洛夫(Boris Karloff,1887—1969),演員,在1931年版的電影《弗蘭肯斯坦》中飾演科學怪人。

2 英國作家瑪麗的科幻小說《弗蘭肯斯坦》裏的主人公,一個瘋狂的科學家。他用碎屍塊拚接成一個“人”,並用閃電將這個怪物激活。“弗蘭肯斯坦”一詞,常用於代指“人形怪物”或“脫離控製的創造物”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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