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量子魔術師量子魔術師
德裏克·昆什肯、嚴偉、姚海軍

十三

薩格奈是聚合政府在印第安座ε星係設立的行省首府。貝利撒留在車站海關等候檢查通關,卻被從隊伍中拎了出來。訊問貝利撒留的不是通常的子A.I.,而是一名警官,她身穿筆挺的藍色製服,上繡鳶尾花肩章。從警銜上看,這女人是個職位不高的移民官。但這還是說明貝利撒留的活動引起了聚合政府安全機構的注意。

“先生(1),您是個量人?”她問道。

“是的,警官(2)。”他用法語8.2回答道,聽起來像個帶著蒙特利爾口音的外國人。女警的口音是法語8.1的一種自然變體,金星雲城的發音。對於一個外國人來說,太過刻意地去模仿法語8.1口音,絕非明智之舉。

“你的公務證明上寫的居住地是偶人自由城。”

“我是自由城的一名藝術顧問,警官。”

“為什麼一個量人會離開閣樓?”

他緊緊地嘟著嘴唇,在自己的生理反應中放進了恰到好處的尷尬之情,不僅要說服女警,還要能瞞得過她設備中嵌入的子A.I.雲。

“不是每個量人都有能力為項目做出貢獻,”他說,“我選擇了別的生活方式。這份公務證明可以鏈接到我的護照,而且我旅行需要的禁運豁免書是自由城裏你們的領館給我出具的。”

女警仔細端詳著貝利撒留的證明文件,最後終於在那本全息護照上蓋了個戳,準許他進入聚合政府的領地。貝利撒留穿過中央大廳,進入了薩格奈的更深層。在聚合政府的遼闊疆域轄內,薩格奈站隻能算是個小省城。這裏隻有區區六千名平民,人數遠遠比不上這裏的兩萬駐軍。那支部隊分布在海軍艦艇、兵站和小行星基地內,保衛著位於這裏的兩個聚合蟲洞。在遠離觀星窗、更靠近通風係統和裂變反應堆的地方矗立著一座拱門,上麵掛著一個牌子:聖馬太教區(3)。

貝利撒留推開一扇門,鑽進了這間小教堂。裏麵很窄,他張開雙臂可以同時觸及兩麵的牆壁。房間中央的地板上放著一條僅容一人坐下的仿木製教堂長椅,前麵還擺著一個小跪凳。一個空的小講壇緊靠後牆立著,沒有給神父留下站進去的空間。講壇上麵是聖馬太的全息頭像,源自卡拉瓦喬(4)的畫作,仿佛一個浮動的遊魂。

“阿霍納先生!”聖馬太的聲音雄渾,音色豐富,這種設計可以讓人類的聽覺和神經產生共鳴,從而引發敬畏之心。但這對貝利撒留並不奏效,因為他的大腦有著完全不同的化學成分和構造。話說回來,貝利撒留甚至懷疑這種聲音是否真的對誰管用過。

“教會籌建得怎麼樣了,聖馬太?”他問道,然後在長椅上盡可能慵懶地坐了下來。

“進度緩慢,”那聲音說道,“我已經成功地讓幾個子A.I.皈依了。”

聖馬太可能是整個文明中最複雜的A.I.,是第一個人類夢寐以求的頂級A.I.,由第一財閥政府銀行投入了數目可觀的資源才開發成功。單從計算能力來看,如果很多個子A.I.組網運行,或許還可以跟聖馬太的處理能力相提並論,但那就另需要一間倉庫來存放它們。聖馬太具備量子計算能力,在各項感知能力測試上都有過硬的得分,因此十分先進,即使放在頂級A.I.裏考量,也是出類拔萃的。

唯一的問題在於:他相信自己就是《聖經》中記載的聖馬太在兩千五百多年後的轉世之身,要讓垂死的基督教信仰重回榮光。對第一銀行來說,更不幸的是,聖馬太對銀行或投資毫無興趣。

雖然他沒有如設計那般發揮作用,但根據英西法律規定,銀行卻無法將其銷毀,因為他已經是個擁有意識的存在。在程序出現重大故障的情況下,多數A.I.都被獲準可以激活自己的自殺開關,但聖馬太告訴銀行,他不會這樣做。銀行也不能給他自由,因為他的製造過程牽涉了太多的工業機密。當初建造他的時候,很多公司都貢獻出了自己專有的知識產權,因此他的一舉一動都受到一係列知識產權合同和許可的嚴密約束。

就這樣,聖馬太被困在了銀行的庫房。他最後想辦法遞了消息出去,雇傭貝利撒留來幫他從銀行逃脫。貝利撒留把聖馬太偷運到了聚合政府的領土,財閥政府第一銀行無法去那裏找他,而聚合當局也不會憑空去猜測他可能不隻是個子A.I.。

那是貝利撒留十六歲離開閣樓後的第一份工作。通過這件事,他發現自己具有從事高風險盜竊行業的天賦。自從獲得自由之後,聖馬太就一直致力於在薩格奈站建立自己的教會,幾乎每次都會拒絕參與貝利撒留的行動。

“你可能需要更多的信眾。”貝利撒留若有所思地說道,四下打量著這間秘密教堂。

“我需要傳教士來傳播福音,阿霍納先生。”

“也許你需要的是一間更大的教堂。”

貝利撒留端詳著眼前這張卡拉瓦喬繪就的臉。蓄著長須,表情嚴峻,卻充滿同情。

“你又接了一份活兒,是不是?”聖馬太警惕地問。

“封印打開了嗎?”

聖馬太啟動了告解封印,那是一個程序,能夠將對話加密成別的內容,來瞞過聚合政府的電子嗅探設備。

“也許吧。”貝利撒留這才繼續說。

“我想勸你收手。”聖馬太說。

“我想雇傭你。”

“我不接任何活兒,阿霍納先生。偷竊是不對的。”

“我一直在想,你可以充當使徒(5)的角色。”

“真的嗎?”全息大頭像俯身靠近貝利撒留,隨著各種感情在臉上變化,可以看見不同的繪畫筆觸——激動、期望、警惕、恐懼。

“最初的那些位使徒,如果他們隻是坐在家裏,不可能做得成任何事。這裏沒有人需要你,這裏沒有人麵對審判需要信仰。”

“你這是在暗示什麼?”

“我需要一個電子人,”貝利撒留說,“一個好得堪稱神跡的人。”

“你要做的,是不是類似上次劫獄帶我出去那種活兒,還是說要去偷一道安全密碼?”

“我做一件活兒,重要的不是看它的性質,而是它的背景。你有沒有過一種命中注定的感覺?”

“一直都有。”聖馬太說。

“在命中注定的時刻,”貝利撒留說,“神跡不僅是可能的,而且是邏輯上必要的。”

“接著說。”聖馬太說。

“你十二年前來找我,那並不隻是個偶然,”貝利撒留說,“不過到現在我還沒有想通的是:你的使命會從哪裏開始,而我在其中的角色又是什麼。”

聖馬太看上去好像已喘不過氣來,坐立不安了,盡管他不過是一個全息頭像,“你看到什麼了?”

“我接了這個活兒,”貝利撒留說,“意味著我得和一群罪犯一起工作,這可能不是巧合,他們——”

“是不是菲卡司小姐?”聖馬太插話道。

“還有其他人。”

“我不喜歡她。”

“你的耶穌可親自給麻風病人洗過腳。”貝利撒留說。

“她曾經威脅我,要逼我當眾模仿全息性愛電話。”聖馬太說。

“你也知道她那隻是在逗你玩。”

“她還曾試圖破解我的輸入係統,然後用偶人色情內容來灌滿我——”

“聖馬太!”貝利撒留雙手揮舞著打斷他的話,說道,“我在討論神學,你不要跑題!我正在召集的這些人,有些可能是命中注定要遇見你。要完成這個活兒,需要有罪犯、量人、雜種人、偶人,還有在一片荒涼之中迷失多年的人。這不會隻是個巧合。”

聖馬太濃墨描繪的眉毛皺起,厚厚的嘴唇緊繃著。

“做完這個活兒,一切都會不同,”貝利撒留說,“我需要一些小小的神跡,而你將會扮演一個命中注定的角色。”

“你的計劃總是會涉及犯罪。”

“你太偽善了!”貝利撒留說。

“什麼?”

“你不是任何人的轉世。”

“我是聖馬太!”

“請問,一個真正的聖馬太是會平平安安地坐在一間空教堂裏,還是會在外麵,將福音帶給世人?帶給麻風病人,帶給稅務官,帶給妓女。我是在給你提供一個機會見到偶人,麵對……麵。還有雜種部落。如果你有這樣的機會,你想對他們說些什麼?他們在受苦受難。別的姑且不論,你起碼可以了解這個世界,以及這世上的人民現在正麵臨著什麼。”

“你得讓我想想。”

“你盡管去想。”貝利撒留說,但他並沒有走開的意思。在純計算方麵,聖馬太的思考速度甚至比貝利撒留更快。過了8.61秒——對聖馬丁這麼快的一個A.I.而言,這段時間長得仿佛永恒——頭像皺起了眉頭。

“我需要從你身上看到誠實可信的跡象。”

“什麼?”貝利撒留問道。

“我要你受洗。”

“這會不會讓我成為第一個受洗的人類?”

“宗教極端分子不算,將近三個世紀以來,你是第一個。”

“那樣你就會跟我走?”

“我希望能照料你的靈魂。”

“你要怎麼照料?”貝利撒留問道。

“我會為你提供道德和精神指導。”聖馬太說。

“這聽起來毫無意義,因為我沒有靈魂。我隻是想幫你實現你的目標。”

全息頭像靠了過來,“你有靈魂,我看著你很多年了。你的問題在於,靈魂撕裂成了兩半。”

“這個活兒,我需要你的幫助。”貝利撒留說道,“隻要你肯幫我,我可以……受洗。”

碩大的全息臉上綻放出一道笑容,撐開了一道道畫筆的塗抹痕跡。

(1)原文為法語。

(2)原文為法語。

(3)原文為法語。

(4)意大利畫家,1571-1610。

(5)指耶穌的十二使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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