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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羊毛金羊毛
羅伯特·索耶、樂明

作為星際生態飛城阿爾戈號的市長,吉納迪·戈爾盧夫並沒有太多的事情需要處理。地球上的市長們通常需要關注的是,諸如垃圾處理、市容建設、政府稅收、招商投資以及會晤重要人物等繁雜公務。

而在這裏,垃圾由我來處理,沒有建設的需求,也沒有稅收問題——阿爾戈號的全體成員早已經把他們的全部資產留在了地球上,並做了為期一百零四年的擔保投資計劃,他們的工資會自動打入信托基金的賬號——飛船上麵也沒有任何的商業行為。如果飛船上突然有人到訪,不論該人是平民百姓還是政府官要,所有人都會大吃一驚的。

戈爾盧夫最重要的工作就是處理阿爾戈號社區的日常事務。

因此,戈爾盧夫對剛剛發生的那件命案表現出的反常的興奮倒在我的意料之中。阿爾戈號上沒有用以調查戴安娜·查勒死因的警察。盡管船上有幾個受過培訓的調停者可以解決成員內部的糾紛,但戈爾盧夫還是固執地認為,自己才是處理此次事件的最佳人選。而且此刻,他正以固有的沉著冷靜處理著這件事。

“他媽的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他發問了,他的嗓音一如既往聲如洪鐘。這個小個子掃視了一圈他所召喚到辦公室的這些人:亞倫·羅斯曼雙手插在兜中站在那裏;他的前麵坐著克裏斯汀·胡金拉德,兩條長腿疊在一起;長著四條胳膊、足有三個市長的身形那麼大的血肉泰山張愛新——他身下的椅子已經看不見了;另外還有三個人:唐納德·馬格比——市長助理;精神病醫生帕·林德蘭;帕梅拉·索歌德——戴安娜的生前好友。

“從醫學角度上來看,事情顯而易見。”等了一會兒,克裏斯汀確認沒人準備發言後接著說,“她進入了離子場,那裏充滿了提供引擎動力的氫離子。這些離子以接近光速的速度運動著。毫無疑問,她瞬間就死於嚴重的放射性輻射。”

戈爾盧夫點了點頭,“我看到那份報告了。關於放射性輻射等級過高是怎麼回事?”

克裏斯汀聳了聳肩,“我不敢肯定。看起來她好像處於比我們所料想的輻射高出兩級強度的環境中。當然,即使是正常等級的輻射也足以使她死亡了。”

“那麼,這麼高的輻射意味著什麼?”她再次聳了聳肩膀,“我不知道。”

“很好,”戈爾盧夫說,“還有誰要補充的?”

張愛新大聲地說:“我們現在正在研究這個問題,我猜這可能是一種反常現象——一時的燃料流量異常。傑森正協助我的人員模擬此過程。”

“這是不是說我們的飛船存在危險因素?”

“不。我們的環狀生活帶是完全隔離的,而且傑森現在收集到的所有數據都表明:伯薩德引擎的燃料收集係統是嚴格按照設定參數執行的。”

“很好,”戈爾盧夫說,“還有其他的嗎?我看到記錄中提到戴安娜流過鼻血。”

“沒錯,”克裏斯汀說,“一點點。”

“她是否服用了可卡因,大麻,或者其他刺激性藥品?”

“沒有,她的屍檢沒有發現任何此類物質。”

“那麼為什麼會流鼻血?”

“我不敢肯定,”克裏斯汀說,“在她臉上沒有發現擦傷和撞傷的痕跡,所以不應該是衝擊引起的。也許是由於壓力引起的。”

“或者,”張愛新說,“由於壓力的下降,氫離子流會導致俄耳甫斯號內部係統的徹底癱瘓。駕駛艙壓力控製係統也有可能失效,造成艙內壓力的急劇變化。”

“在那種情況下,不是應該有氧氣麵罩從頭頂上方落下嗎?”

張愛新歎了口氣,“這可不是一架飛機,市長大人。一般在這種情況下,乘客和駕駛員都要穿上特定的服裝、戴上頭盔,使用氧氣桶呼吸。按理說,應該可以聽到警報鈴聲,但是飛行記錄被抹掉了——很顯然是因為登陸艇係統的超負荷導致了光盤的格式化——所以現在我們無法得知登陸艇是否發出過警報。”

“好吧,”戈爾盧夫說,“現在大家都知道她的死因了。但我還希望有人能告訴我為什麼會這樣。”

帕·林德蘭一直想擁有一臉“弗洛伊德式”的胡子,可惜他的毛囊不爭氣——始終隻有一小撮淺色的胡須長在他的下巴上。盡管如此,他仍然像“弗洛伊德式”胡子的擁有者那樣,撫摩著自己的胡須。“再清楚不過了,”他說,“戴安娜博士選擇了自殺。”

“是的,是的,”戈爾盧夫被這個瑞典人的態度激怒了,“但是,怎麼能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呢?”他抬頭盯著遠處牆上我的一對電子眼說,“傑森,你應該阻止這一切。”

當然,對於這樣的質問我早已做好了應答的準備,但我仍然裝出一副吃驚的語氣,“對不起,先生,我沒有聽清楚你剛才的話。”

“確保阿爾戈號每一位成員的安全是你的職責。你怎麼會讓這種事情發生?”

“我被騙了。”我說。

“被騙?怎麼被騙?”

“戴安娜對我說想到其中一艘登陸艇裏看一下,按她的原話說,她想測量一下駕駛座的尺寸。我為她提供了登陸艇的藍圖,但她說那不一樣。她說她正準備設計一套天體物理學測試裝備,一旦我們進入η仙王係IV號的軌道就可以進行測試工作。那套設備要安裝在登陸艇的駕駛艙座中。”

“但是為什麼登陸艇的動力係統被打開了?”戈爾盧夫打斷了我的話說。

“當然,因為我必須為她提供機艙內部的照明。”

“接著發生了什麼?”

“我當時並沒有注意——您可以回憶一下,市長先生,那時我正在處理飛船另一處地方的一場爭論,而那需要我全部的注意力。直到她點燃了主引擎時我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麼。”

市長說話的聲音比往常更高了,“但是你控製著機庫的太空艙門。我已經問過了貝·胡克斯,她告訴我,即使是手動門係統也必須通過你的處理,所以你可以拒絕執行戴安娜博士的指令。”

“是的,”我說,“但是我必須在瞬間做出決定,如果我沒有打開那扇門——”

“是你主動打開的門,而不是她?”

“是的,是我。請讓我說完。如果我沒有打開那扇門,在以雙倍速度緊急啟動的情況下,她的登陸艇會撞到門上。也許她會撞碎太空艙門,也許她會撞到金屬板的接縫上,但至少會使門發生扭曲,這樣將使我在以後的日子裏失去打開艙門的能力,其直接後果就是無法完成我們的行星探測計劃。”

房間陷入了沉默,隻聽到人們喘氣的沙沙聲和空調製冷的嗡嗡聲。我讓這樣的局麵持續了一會兒,直到通過戈爾盧夫的身體遙感測量記錄發現他準備講話時,我才搶先一步說,“我相信我的做法是正確的。”

戈爾盧夫的嘴張開了但並沒有說話,然後他又合上嘴盯著自己的雙腳。最後,他點了點頭,“當然,當然你做得對,傑森。”盡管聲音還是很大,但顯得溫和了許多,“我很抱歉對你的質問。”

“接受道歉。”

戈爾盧夫從我的電子眼轉回頭去看著大家,“帕,這種事情怎麼會發生?她是不是正在接受心理治療?”

林德蘭再一次撫摩著自己稀疏的胡須,“顯然她既沒有從我這裏、也沒有從其他任何人那裏接受過正規的心理治療,我已經問遍了船上受過精神病學培訓的人,還有巴瑞·德摩尼科——你知道他是個天主教牧師嗎?——看看她是否谘詢過他們,答案是沒有。”

“那麼她為什麼會選擇自殺?”市長轉動了一下轉椅,“帕梅拉,你是她的朋友,你知道嗎?”

帕梅拉·索歌德抬起頭來,她的臉緊繃著。她把兩隻眼睛的鞏膜和虹膜都染成了黑色,沒有了眼白的襯托,她的兩隻瞳孔也消失在了一片黑色中,因此當她回答的時候,根本分辨不出她是在看著誰。“我當然知道了,”她說,“這很明顯,不是嗎?她是因為他才自殺的。”她憤然地吐出這句話,用一根長長的指頭指向亞倫。

“這不是真相!”克裏斯汀反駁道。

帕梅拉轉移了目光,光線繞過她黑色的眼球,唯一能證明她在看著克裏斯汀的是光線投射在她微微凸起的晶狀體上的一處亮點。“你當然會那麼說了,”帕梅拉冷笑道,“你是他的另一個女人。”

“你們在說什麼?”戈爾盧夫問道。

“戴安娜和他。”帕梅拉再一次用手指著亞倫說。

“他們怎麼了?羅斯曼,我把你也叫來是因為這起事故發生在你的管轄範圍內——”

張愛新把他的右上手放在自己嘴邊攢成杯狀。他說話聲音很輕,但仍像過去那樣脆生生的:“戴安娜和亞倫曾經是夫婦。”“噢!”戈爾盧夫嚷道,“噢,我明白了。嗯,羅斯曼——我不

知道這件事。我是說,船上有一萬多人,很難去逐個了解每一位,我很抱歉。”他沉思了一會兒,“如果你想離開,現在就可以走了。”

亞倫的音調和他的遙感測量記錄一樣控製有素,“我願意留下來。”

戈爾盧夫轉過臉來重新盯著我的電子眼,“傑森,你為什麼不早告訴我?”

“你曾問我戴安娜是否已婚或者有沒有任何親屬在船上。這兩個問題的答案都是沒有。然後你問我誰是戴安娜最親近的人,我的回答是帕梅拉·索歌德。”

“這些機器總是僅僅回答你所提出的問題。”張愛新毫無顧忌地吃吃笑著說。

戈爾盧夫沒有理他。“那麼這——這場事故——和你們的婚姻有關,羅斯曼?”

“我不知道,我猜是吧。我們維持了兩年的婚姻,然後分手了。她——我想她比我想象的要難過得多。”

戈爾盧夫抬頭看著帕·林德蘭,“會不會是這樣?”帕輕輕地點了點頭,“看起來是這樣的。”

戈爾盧夫也點了點頭,然後又看著亞倫,“羅斯曼,你知道整個生態飛城都為這件事吵得沸沸揚揚。船上的媒體需要對此事做一篇報道。”

“這不關其他人的事。”亞倫顯得很平靜。

市長擠出了一絲苦笑,“人們有權利知道發生了什麼。”

“不,”亞倫說,“不,他們沒有這個權利。戴安娜死於一場事故。他們隻需要知道這個。但不要告訴別人她死於自殺,那樣會侮辱她的人格。”

“還有,”帕梅拉接著說,她的聲音冷似寒冰,“別讓人們知道你是一個多麼卑鄙無恥的家夥。”

據我所知,亞倫一直把帕梅拉和她的丈夫巴尼當作他們(他和戴安娜)共同的朋友,現在則一切都很清楚了:帕梅拉到底是誰的朋友。他直視著她毫無表情的黑色眼球,“帕梅拉,相信我,我不想傷害戴安娜。”

“她對你是那麼好。”

克裏斯汀站了起來,“來,亞倫,我們走。”

亞倫把手從兜裏拿出來雙臂交叉放在胸前,但這僅僅表明了帕梅拉的話使他感到了不安。“不,我想聽帕梅拉把話講完。”

“根本沒那個必要,”克裏斯汀說,“走吧。”她伸出手來去拉他的胳膊,但是他表現的態度肯定讓她重新考慮了一下。因為她的手臂又默默地放了下來。

亞倫繼續目不轉睛地盯著帕梅拉。他的眼睛像瑪瑙一樣,藍、綠和棕色混合其間,目光堅定地凝視著她的雙眼。“你認為我對她不好?”

帕梅拉聽起來仍然是充滿蔑視的語氣,但她卻躲開了亞倫的目光。“是的。”

“我不想傷害她,我們有過婚約,後來婚約終止了,就是這樣。”

“你還沒有等到婚約到期就勾搭上了她。”她的眼睛朝克裏斯汀的方向瞥了一下,但是漆黑的眼球裏並沒有任何光線顯示出她是在屈尊地看著另一個女人。

亞倫沉默了六秒鐘。“沒錯,”他說,“但是她根本不知道此事,我和克裏斯汀僅僅是在婚約將要到期的幾個月裏才有接觸。戴安娜並沒有發覺。”

“別自欺欺人了,亞倫,”帕梅拉說,“她當然知道了。”

這話確實使亞倫大吃一驚。僅僅是這一次,他穩如泰山的遙感測量記錄顯示出了內心的慌亂。“什麼?”

“她知道,你這雜種。她知道你不忠於她了!”

“她怎麼可能知道?”

帕梅拉和張愛新的遙感測量記錄顯示出高度緊張的狀態。張愛新匆匆地看了帕梅拉一眼,帕梅拉有那麼一瞬間好像也回瞥了這個工程師一眼。亞倫似乎並沒有注意到這些。“她怎麼知道的並不重要。”帕梅拉說,她的聲音裏有些輕微的戰栗,“重要的是她知道了,每個人都知道。老天,亞倫,這艘飛船就像一個小鎮,到處都是流言,誰都想保護好自己的名譽。而你卻當著他媽的整艘飛船的人的麵欺騙她!”

這次克裏斯汀堅定地拉住了亞倫的胳膊。她的遙感測量記錄也處於劇烈的變動中:她快發瘋了,正在努力地克製自己。最後,她控製住自己的音調說:“如果你愛我,你會照我說的做的。走吧。”

亞倫怒視著這個從前的好友,盯著她那雙黑而空洞的眼眸。我拉開了市長辦公室的門。最後,他和克裏斯汀離開了房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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