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計算者計算者
亞曆山大·格羅莫夫、胡楊怡欣

第九章 四

八天後,他們仍然活著,並沿著腐爛淺灘和廣闊水域之間狹長的無主地帶,頑強地一路向北。這片地帶的寬敞處橫跨起來需要一天半,路拐向一邊,遠離腐爛淺灘;狹窄處隻有幾百米寬,他們盡可能更快地穿過,以避免遇上其他人。過夜的地方離水域更近,往那邊去找蝌蚪的人並不常見,他們永遠被饑餓折磨,時刻準備著為填飽肚子而殺戮。

有一次,旅人們被一隻體型不大的舌怪攻擊了,據厄溫判斷,它實在是饑火燒腸,所以過早地發起了進攻,以至於舌頭沒能夠著他們的隊伍。後來沒碰上舌怪,或許是因為這裏不常有敏捷的群居生物可以做它們的食物,而成群的人類更是沒得指望。凶猛的植物完全沒遇上,蛇倒是成群結隊,每逢深夜,值夜的人都不會感到枯燥無聊。

水域邊緣難以越過的泥沼並沒有延綿相接,但應付起來並不容易。幽深的泥炭水滿溢至地平線,讓人不想多看一眼。漲潮時,它似乎悄悄地跟著“水岸”一同升高了,但沒有誰關心這點。對於沿著浮毯步履蹣跚地行進的人來說,危險的完全不是潮水,而是別的東西。

備用的水鞋已經耗盡,而那些還能避免旅人們陷入泥沼的水鞋必須每晚修理,但它們不會因為修補而變成更好的東西。

已經沒有人抱怨刀割般的胃疼了——劇痛和食物一樣已經成為過去。捕食蝌蚪起到的作用微不足道,於事無補。他們嘗試模仿傳教士,從帶狀水藻上捋下小團的黏液來吃。

即使離得很遠,也能感受到沼澤的瘴氣;四人的傷口都發炎了。喬布勉強拖著彎曲的腿,步履維艱;瓦連京抱怨個不停,讓人厭煩,好像隨時都會歇斯底裏發作,像個任性耍脾氣的孩子。不,他什麼特別的東西都不需要,他隻要厄溫大聲地承認方向錯了。一直往北走,能走多久呢?應該往南去——說不定早就繞過這片水麵了。而且,為什麼要把尤斯特的屍體扔給蛇做食物呢?如果沒這麼做,大家早就飽餐一頓了。啊,克莉絲蒂堅持,所以扔了?她是誰,又憑什麼有權下令呢?她自己吃的人肉不比別人少。萊拉沒有尤斯特的允許可是一個字也不敢吱一聲,沒被吩咐,半個詞也不敢說!而這個婊子在做什麼?領導得當,則秩序井然,領導不力……

第八天,當瓦連京更肆無忌憚地抱怨時,厄溫默不作聲地用刀割斷了繩子。

“去找你的好領導吧。祝你成功。”

之後整整半天,瓦連京不敢發一絲牢騷。

第九天,他們左方露出了黑色地帶的一道邊緣。腐爛淺灘已經走到了盡頭,而異常寬闊的水麵仍然無邊無際。

“也許很多人到過這裏。”喬布吐露自己的想法,“比如說,臭鼬所說過的那個團隊。按理來說,應該會留下些痕跡……”

“如果這些人消失了,恐怕不會留下什麼痕跡。”克莉絲蒂粗暴地打斷了他的話,“沼澤來者不拒。如果他們不知如何通過了這裏,就更不會留下什麼痕跡了。”

過了一天,他們注意到泥濘的岸線逐漸拐向東方,感到精神稍許振奮。但直到這天夜晚,旅人們才意識到,他們不過是走到了一個海角,而水域的範圍向北遠遠延伸。在海角的盡頭他們總算瞄到了一些島嶼,和東方的一道遙遠的異色長帶——似乎對麵就是水域的邊緣。但如果無法觸及,光是看見又有什麼意義呢?

瓦連京和喬布呆立在原地。克莉絲蒂無力地癱軟在地,爆發出一陣淒厲的苦笑。

“到了……我明白——到了……”

“別打擾我。”厄溫拋下一句,“我在計算。”

整個晚上,他再也沒多說一句,也沒外出捕捉蝌蚪。早上,他把克莉絲蒂叫到跟前,指向了東邊。

“你什麼也沒發現嗎?”

“沒有。”

“島嶼在相互靠攏。我想,這隻是浮毯的幾片碎塊而已。它們在漂浮。”

“你準備漂到對麵的島上嗎?你真瘋了嗎?”

“怎麼,很明顯嗎?”厄溫笑了起來。

克莉絲蒂沒有接受他開的玩笑。

“一天之內是漂不過去的,而晚上島嶼會往回漂。如果這些島的確在移動,那麼它們就是在來回漂浮。夜間的風從大陸吹出,白天則吹向大陸。”

“聰明。”厄溫誇獎道,“是海陸風。如果我們能在白天減緩島嶼的漂移,總的結果就會對我們有利。你有別的解法嗎?”

“往北走!總有一天會走到水域盡頭。”

厄溫搖搖頭。

“到那時,我們已經筋疲力盡了。沒有食物,也沒有雨水,像是老天成心跟我們作對似的。我們不能一直喝鹹水泥漿——我們會全身腫脹,然後死掉。”

“在腐爛淺灘我們能活久一點……”

“或許吧,他們也在用某種方式收集雨水。他們還吃人肉,而我們好像不打算再那麼幹了……或者還是打算?”

“不!”克莉絲蒂尖叫道,“絕不!”

驚慌的記憶被喚起,噩夢般的景象出現在現實裏:深夜、灌木斷裂的聲音、沉重的呼吸、鞭鳴、尖叫、嘶啞的嗓音和咳嗽……還有腐爛淺灘的老住客,臟汙的、赤裸的、以膿瘡蔽體的人形生物,成群結隊的搶匪,專打兩腳野味的獵人……為什麼厄溫要提起他們呢?即使是為了保全性命,也不應變成這樣的生物。還不如死去,無論以什麼方式——慢慢餓死,或者痛快一點,被吞進沼澤怪物的胃裏。

“好吧。”她說道,呼吸沉重,“說出你的想法。我們在這裏了,你的島呢,在哪裏?”

“我們自己割出一片島嶼。我覺得,我們腳下的浮毯不足一米厚。活兒很重,但反正也沒有別的辦法了。我們有一把斧子和兩把刀。我們隻需要很小的一片地方,隻需要容納四個人……或者三個人,如果你拒絕漂流的話。”

“四個人。”克莉絲蒂果斷地說,“去你的,我同意了。什麼時候開始幹活?”

“就現在。”

黎明時分,厄溫將一個外觀醜陋、作用不明的裝置推進水裏——它由一個癟了的箱子和兩條木杆組成,綁在側麵的木杆用於維持浮力和穩定。盛滿渾水的箱子歪倒向一邊,然後消失在水麵上。木杆漂浮著。克莉絲蒂慢慢地收緊綁在木杆另一端的繩子,把其中三分之二拉到小島上,拉緊。木杆稍稍傾斜。現在剩下的就是希望自製的浮錨有用了。

一夜以後,這塊小島被遠遠地帶離海角,而東麵的對岸卻似乎一點兒也不曾靠近。精疲力竭的人們幾乎漠然地接受了這個事實。

這是塊三角形的小島,無論是誰走近它的邊緣都會讓它不喜。若是承載五六個人的重量,它一定會沉沒,但四個人它還能堪堪忍受。沒有人提的是,即使變大一些,它也不會變得安全可靠。甚至連抱怨連連的瓦連京也不敢碰這個話題,他牢牢記住了昨日苦役般的體力勞動和窮途末路的絕望:夜幕降臨前來不及,趕不上……

趕上了。一天,他們就中彩了。

“我第一個值班。”厄溫打了個長長的哈欠,揉了揉發紅的雙眼,“我建議你們躺下睡一覺。這樣承風麵積會小些。克莉絲蒂接替第二班,下一班是瓦連京,然後是喬布。”

很快,他靠著木杆,自己打起盹來。繩索緊繃,這意味著,一切都順利進行著。

如同燒紅的銅幣般的太陽爬過天空的最高點時,厄溫醒了,不安地四處張望。所有人都在睡夢中。天上高高地盤旋著兩隻黑色的飛獸,水麵則一片平靜。海角近了一些,移動到了一側。盡管有浮錨,木排仍然一點一點地向西漂去。

按理來說這應該是瓦連京值班的時間,但厄溫決定叫醒克莉絲蒂。就讓愛發牢騷的人睡飽吧,這對所有人來說都是好事。

克莉絲蒂仰臥而眠,她臉上的保護殼多日沒有抹上新泥,在陽光下龜裂開來。醒來後,她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洗臉。

“這裏已經沒有吸血的家夥了……”

“要看對誰。”厄溫曠達地說。他還想再說什麼,但又陷入沉默。

“你也該清洗一下傷口。”

“清洗過了。你站在邊上小心些……”

“我知道。”

上完廁所,這個年輕的女人轉著眼睛前後打量了一番漂流的小島,氣鼓鼓地哼了一聲:“我們還得漂一星期……”

“沒那麼久。三四天吧。隻要別撞上海上吹來的暴風,也別被吹回西岸。”

“如果在那之前這一小塊地沒被撕成碎片的話……”

“跟聰明的女人交談總是那麼愉快。”厄溫點了一下頭,目光指向睡夢中的人,“隻是,你別跟他們說,好嗎?別讓他們不安。”

“好吧。”

“你知道嗎。”厄溫突然道,“你很漂亮。”

“哎呀!”克莉絲蒂眯起眼睛,“這可真新鮮。是誰之前親口說我的腿是羅圈腿?”

“我可沒看腿……”

他碰了碰繩子。現在繩子被扯得更緊了——風力變強了。翻騰的細浪撕扯著小島的邊緣。他們十分緩慢卻不可避免地向後倒退了。

“可以把這玩意兒扔到這片小島前麵,然後拉緊繩子!”克莉絲蒂突然靈機一動。她甚至跳了起來,“你明白我在說什麼嗎?我們白天也能向前漂了!或者好歹待在原地!”

厄溫眯起眼,撓了撓耳後。

“不錯的設想。”他承認,“奇怪的是,我沒想到這一點。這的確是接近完美的辦法。”

“為什麼?”

“實施這個想法需要兩個人,但小島的邊緣站不了兩個人,這是其一。另外,把東西撲通撲通地扔下水,可能會發出很大的聲音,引起不必要的注意,這是其二。我不知道我們之下潛遊著怎麼樣的生物,也不想知道。最後一點,我們累了,而且沒有食物。對岸恐怕沒有肉食倉庫,所以最好別耗費太多力氣,去睡覺。睡得越久越好。”

他真的又再睡了過去,顯然,他想要保存僅剩的體力。

日暮時分,一切歸於平靜。繩子不再繃直的時候,他們把浮錨拖了回來,並費勁地將它拽出了微微蕩漾的水麵。沒有人叫醒瓦連京,他睡了一整天,在傍晚涼爽的空氣中自己醒了過來。

夜晚,吹起了陸風。無須值守——水麵上沒有蛇,而若是遭遇水下巨獸的攻擊,無論有沒有值班人員,他們逃脫的概率都為零。但人們無意入睡。他們幾乎沒有說話,隻有喬布含糊不清地喃喃自語著什麼,也許是在祈禱本地的自然神靈派來更強的風;當然還有瓦連京,不時抱怨幾聲,用破碎的囚服把自己裹緊。

喬布的祈禱或許不是枉然。黎明時分,水麵的東部邊緣變得愈為真切,比西邊的邊界更為清晰。清晨,水麵如被熨平般平靜,沒有波浪,沒有漣漪。黑色的水麵像柏油路一樣,不時閃現出微光。當迎麵拂來第一縷微風時,他們又將浮錨推下水中,久久地望著繩子,看它一點點舒展開來,逐漸繃直。

新的一天沒有帶來特別的焦慮。喬布說,自己有一瞬間好像看到了遠處水麵上的某種巨物,但他描繪不出那像什麼。他自己也無法確認那是不是幻覺。瓦連京值班時,小島上空固執地盤旋著幾隻體型頗大的有翼生物,他認為還是叫醒其他人為好。那些生物不斷盤旋,並不進攻。厄溫堅稱,它們是另一種尚未被旅行者們熟知的物種。它們的翅膀也許沒有鋒利的邊緣。

“禿鷲。”瓦連京憂鬱地說出自己的推測,“它們在等。”

眾人沉默,沒有提出異議。

“它們等不到的。”克莉絲蒂斬釘截鐵地說,但她的話語不知怎的,聽起來並不十分讓人信服。

夜晚的微風是不錯,但仍不足以結束他們的漂流。拂曉時分,小島在距離目標數百米的地方停了下來。過了一個小時,小島拖著浮錨,徐徐洄遊。

隨著東岸的遠離,人們逐漸被漠然控製。厄溫強撐著說了些激動人心的話,但並沒能讓誰振作起來。大家都同意他的話:對,隻要再漂流一個晝夜,一切都在順利進行——然後重歸於無聲的消沉中。就算用鞭子抽他們,他們也隻會在鞭打下戰栗,不會挪動半步。

他們是對的——盡管自我,但卻是對的。厄溫心懷憤懣,明白自己等待的是一個奇跡,而意識到今天小島無論如何也無法靠岸後,他差點委屈得像個孩子。好吧……會過去的。他們每一個人都是。明早就該到了……隻要他們沒有遇上姍姍而來的颶風……光憑頭腦是無法知曉好天氣能維持多久的……

是時候像喬布一樣祈禱了。

充滿絕望的尖叫讓他醒了過來。海梅被舌怪擄獲的時候,他也聽到過這樣的叫喊。但這次尖叫的是兩個人——克莉絲蒂和瓦連京。喬布默不作聲地把臉埋在膝蓋上。他的後背微微顫抖。

厄溫全都明白了。喬布值班的時候,浮錨不見了。喬布睡得死死的,沒有撐住木杆。木杆逐漸傾斜,直到繩結一點點從木杆上滑脫下來,繩子一寸寸沒入墨汁一樣的水裏。

小島被遠遠地帶到東邊。浮錨不見蹤跡。

喬布顫抖著將通紅的眼睜開一條縫,碰到厄溫的目光,又捂住了自己的臉。

“冷靜一下。”厄溫憎惡地說,“你有罪,但我們不會懲罰你。這都是因為饑餓和疲憊。”

“是嗎?”瓦連京放聲號哭,“那我們接下來該怎麼辦呢,啊?死掉嗎?說啊,聰明人!……我三天沒吃東西了!抽簽吧——誰是第一個?……”

“閉嘴。如果天氣不變,我們還是會被帶到該到的地方。隻是沒那麼快。”

“這是為什麼?”克莉絲蒂問道,她的聲音裏不含額外的希冀。

“因為浪。我們離東岸更近,那說明西邊湧來的浪會比東邊的更高、更洶湧。它們沒有再升高的空間了。是很糟糕,但不失為一個推進裝置。”

“理論家!”瓦連京撇撇嘴。

“閉嘴,睡覺。晚上所有人都有任務:找找我們的木杆和箱子。也許我們能把它們撈回來。”

夜晚辜負了他們的希望:西邊飄來了厚厚的雲層,掩蓋了月光。好幾回下起了蒙蒙細雨,人們一邊痛惜失蹤的箱子,一邊用小碗收集雨滴,直接張口吞下。每個人隻集到一口,沒有更多了。

黎明時,比起昨天,小島仍然離岸邊很遠,但還在幾不可察地向東移動。西風還沒枯竭,但搖擺不定,時常久久止息,像是在躊躇:這樣的努力是值得的嗎?

還沒到正午,西風終究徹底停息了。幽暗的水麵上籠罩著潮濕的水汽——不是霧,也不是雨。

丟失的浮錨一直不見蹤影。

“四百步。”厄溫大致算了算到岸邊的距離,發現馬尾藻沼澤極大地改變了他對步距的認知。距離目標好似隻剩大概一百五十米。

正午時分,細雨斜斜。風逐漸將浸潤的小島拖向西邊。

“接下來還有一天一夜。”厄溫歎息道。

喬布和克莉絲蒂冷淡地接受了他的說辭,而瓦連京似乎正是在等這番話。

“一天一夜?!到時候我們都咽氣了!你看看你腳下的是什麼!再過一晝夜,你這爛泥地就崩塌沉沒了!”

“你少跺腳,它就不會塌。”厄溫冷冷地勸告道,他已經意識到瓦連京不會冷靜下來。他過於激動了。力氣剛好隻夠好好地歇斯底裏一回。

“是你把我們拖到這裏來的!你、你、你!……”

指責如此荒謬,以至於厄溫克製不住自己,“我都算對了!如果不是這個蠢貨……”

“喬布沒有錯!你自己值班的時候也睡覺了!怎麼,沒有嗎?我看見了!”

“睡覺也要帶腦子!”

“是嗎?你隻是走運,而他倒黴!你說,難道不是嗎?而現在我們要咽氣了,你明白了嗎?我們要死了!如果跟我們一塊兒的是尤斯特……”

厄溫深吸了一口氣,然後默默在心裏數到十。

“安靜。”他發現瓦連京並未安靜下來,於是微微蹙眉,放緩語氣,“喂,控製住自己!這關係到所有人。你是隻想大喊大叫,還是給點有用的建議?”

喬布和克莉絲蒂沉默著,但攫住他們的漠然開始失去自己的支配力。

“我會遊到那裏。”瓦連京一邊嚷,一邊指著不遠處的陸岸,“你們就留下吧,如果你們要屈從於這個傻兮兮的人!沒有你們我也能行!沒有你和你的婊子!喬布,你跟我一起嗎?”

“我不會遊泳……”喬布沮喪地坦白道,搖了搖頭。

“那我就一個人。保重。或許我們會在幸福群島再見……”

“你會留下的。”厄溫說著,猛地抽了一下鞭子。

瓦連京在一瞬間拔出了刀。

“是嗎?來攔我呀,聰明人。”

厄溫慢慢地揮起鞭子。在漫長的一秒裏,瓦連京雙眼充血地考慮著自己該立刻跳進黑色的水裏,還是先試著殺掉罪魁禍首。隨即他迅速掄起胳膊,扔出刀子。

他不會擲刀,他把刀拿得太高了。刀回旋著飛過厄溫的頭頂,在他身後遙遠的某處撲通一聲落入水中。過了一瞬,瓦連京縱身一跳,自己也落到水裏。

他成功地向著岸邊遊出了差不多一半的距離。然後他周圍的瀝青水湧起了泡沫。他的頭潛藏下去,再也沒有露出水麵。

克莉絲蒂轉過身去。喬布的臉上淌下兩行眼淚。厄溫把手放在了他肩頭。

“有時候,不會遊泳是一項優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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