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坐進沈知衍的車裏,真皮座椅的觸感冰涼得刺骨。
車子平穩地行駛在夜色裏,車廂內一片死寂,隻有車載空調細微的送風聲。
沈知衍緊緊握著我的手,他的掌心溫熱。
指腹還帶著常年握筆留下的薄繭,可這份溫度卻讓我覺得比寒冬的冰雪還要冷。
我靠在車窗上,佯裝疲憊地閉上眼。
長長的睫毛在眼下投出一片陰影,掩去眸底翻湧的絕望與恨意。
我不敢看他,不敢麵對這張曾讓我以為是救贖,如今卻布滿謊言的臉。
前排副駕駛座上,沈知衍的貼身助理陳默突然重重地歎了口氣。
這聲歎息像是憋了許久,帶著難以掩飾的悲憤,在狹小的車廂裏格外清晰。
陳默跟著沈知衍多年,向來沉默寡言。
極少在老板麵前表露個人情緒,可今天,他像是再也忍不住了。
“沈總,”陳默的聲音帶著一絲顫抖。
“以後這種事,您還是換個人去安排吧。“
“剛才那些人的眼神......太嚇人了,要是我晚一步帶保鏢趕過來,林小姐她......”
他話說到一半,就哽咽著說不下去了,顯然是想到了剛才我被撕扯的狼狽模樣。
“林叔當年為了幫沈氏度過金融危機,把自己的核心技術都共享了,甚至不惜抵押了林家的老宅。“
“他這輩子兢兢業業,最後卻落得這樣的下場,連身後名都沒能保住。”
陳默的聲音越來越高,帶著壓抑不住的質問。
“您明明知道林小姐這半年來過得有多難,卻還眼睜睜看著她被人這麼糟踐。“
“您把她娶回家,到底是為了保護她,還是為了繼續利用她?”
“您這樣做,對得起林叔的在天之靈嗎?對得起林小姐對您的信任嗎?”
每一個字,都像一把重錘,狠狠砸在我的心上。
原來,剛才會所門口的那一幕,根本不是意外,而是沈知衍精心策劃的。
他故意讓我陷入險境,再以“英雄救美”的姿態出現,維持他深情丈夫的假象。
我死死咬住下唇,嘗到了淡淡的血腥味。
疼痛讓我保持著最後一絲清醒,不讓自己在沈知衍麵前崩潰。
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卻被我硬生生逼了回去。
我不能讓他看到我沒睡著,我不能顯露的脆弱,那隻會讓他更加肆無忌憚。
沈知衍的臉色瞬間變得陰沉難看。
他猛地探身向前,一把揪住了陳默的衣領,眼底的寒意幾乎要將人凍傷。
“陳默,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的聲音低沉而凶狠,像蟄伏的野獸。
“這些話輪得到你來說?要是讓晚星聽到,你知道後果有多嚴重嗎?”
“我的事,什麼時候需要你指手畫腳了?”
陳默被他勒得滿臉通紅,雙手拚命抓著沈知衍的手腕,喉嚨裏發出“嗬嗬”的窒息聲。
就在陳默的臉快要變成青紫色時,沈知衍才猛地鬆開手,仿佛隻是扔掉了一件無關緊要的垃圾。
陳默跌回座位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胸口劇烈起伏。
他緩了好一會兒,才聲音沙啞地說:“沈總,我知錯了......以後不會再多嘴了。”
沈知衍重新坐回後座,臉上的戾氣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又變回了那個溫柔體貼的丈夫。
他伸手將我攬進懷裏,動作輕柔得仿佛在對待一件稀世珍寶。
他的下巴抵在我的發頂,聲音低沉而繾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哄騙。
“晚星,對不起,讓你受委屈了。”
“再忍一忍,就當是為了我。等過段時間,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到時候,我一定帶你去你最喜歡的瑞士滑雪,去看極光,補償你這半年來受的所有苦。”
我靠在他的懷裏,身體僵硬得像塊石頭。
他的承諾聽起來那麼美好,可我知道,那不過是鏡花水月,是他用來安撫我的謊言。
這種被最親近的人算計、利用的痛苦,比被那些紈絝子弟侮辱還要難受。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還能忍多久。
回到別墅後,沈知衍很快就睡著了,均勻的呼吸聲在寂靜的臥室裏響起。
我等他睡熟,悄悄起身,借著窗外透進來的月光,輕手輕腳地走到書房。
書房裏還留著沈知衍白天工作的痕跡,電腦屏幕還亮著,上麵是蘇氏集團的合作方案。
我打開書桌最下麵的抽屜,拿出信紙和鋼筆。
自從嫁給沈知衍後,我就很少再用這些東西了。
可今天,我需要用最原始的方式,向唯一能幫我的人求助。
我握著筆,手卻控製不住地顫抖。
墨水在信紙上暈開,寫下的每一個字,都飽含著我的委屈、絕望和求生的渴望。
我給遠在國外定居的小姨寫信,告訴她我在沈家的遭遇。
告訴她這座看似光鮮亮麗的別墅,對我來說就是一座吃人的牢籠。
我懇求她,幫我逃離這裏,哪怕隻是暫時離開也好。
寫完信,我仔細地將信紙折好,放進信封裏,粘好封口。
我把信藏在書架最裏麵的一本書裏,打算明天讓信任的傭人幫忙寄出去。
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紗簾,在地板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剛醒,就聽到沈知衍在臥室外跟陳默說話。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到了我的耳朵裏。
“今天蘇小姐在她的私人莊園舉辦藝術沙龍,邀請了不少名流。“
“等晚星醒了,你想辦法讓她跟我一起去。”沈知衍的聲音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沈總,林小姐現在的情況......”
陳默猶豫著,“上次在鎏金會所的事已經讓她受到了驚嚇。“
“藝術沙龍人多眼雜,萬一有人說些不好聽的話,林小姐她......”
“我讓你怎麼做,你就怎麼做。”
沈知衍的聲音瞬間冷了下來,帶著一絲警告,“要是辦不好這件事,你這個助理也別當了。”
陳默沉默了幾秒,最終還是妥協了:“我知道了,沈總。”
很快,臥室的門被輕輕推開,沈知衍端著一杯溫牛奶走了進來。
他臉上帶著溫柔的笑容,走到床邊,伸手在我頭頂輕輕揉了揉,語氣寵溺。
“晚星,你醒啦?昨晚沒睡好嗎?臉色怎麼這麼差。”
他把牛奶遞給我,繼續說道:“今天蘇靜荷在她的莊園舉辦藝術沙龍,邀請了很多朋友。“
“我本來不想讓你去的,畢竟人多眼雜,怕你不舒服。”
“你就在家好好休息,我處理完事情就回來陪你。”
我接過牛奶,指尖傳來杯子的溫熱,可我的心卻冷得像冰。
我強忍著心中的厭惡,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點了點頭:“好,你去吧,注意安全。”
沈知衍滿意地笑了笑,在我額頭印下一個輕吻,然後轉身離開了臥室。
他走後沒多久,陳默就來到了我的房間。
他站在門口,神色猶豫,雙手不停地搓著衣角,欲言又止。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結結巴巴地開口。
“林小姐,我聽說......您以前在設計界很有名,拿過很多國際大獎。“
“今天蘇小姐的藝術沙龍,會展示很多藝術品。”
“您......您要不要去看看?或許能遇到誌同道合的朋友。”
我抬起頭,看著陳默躲閃的眼神,心裏瞬間明白了。
沈知衍這是想讓我主動提出去沙龍,好讓他“順理成章”地帶我去。
他總是這樣,喜歡把一切都掌控在自己手裏,連讓我去受辱,都要做得冠冕堂皇。
我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怒火,平靜地說。
“好啊,我去。陳助理,麻煩你幫我準備一下吧。”
當我跟著沈知衍走進蘇靜荷的私人莊園時,瞬間就成了全場的焦點。
莊園裏布置得奢華而精致,隨處可見名貴的鮮花和藝術品。
前來參加沙龍的人都是商界和藝術界的名流。
他們看到我,紛紛停下了交談,目光落在我身上,有好奇,有鄙夷,還有毫不掩飾的齷齪。
我下意識地攥緊了沈知衍的手臂,身體微微顫抖。
沈知衍感受到了我的緊張,輕輕拍了拍我的手背,低聲安慰。
“別怕,有我在。”
可他的安慰,此刻在我聽來,卻充滿了諷刺。
我在人群中一眼就看到了蘇靜荷。
她穿著一條紅色的長裙,妝容精致,站在人群中央,像一朵盛開的玫瑰,明豔動人。
她看到我,嘴角勾起一抹挑釁的笑容,眼神裏滿是得意,仿佛在向我炫耀她的勝利。
我瞬間就明白了,沈知衍執意讓我來這裏,根本就是為了蘇靜荷。
他要讓所有人都看到,我這個“聲名狼藉”的女人。
在他身邊是多麼的格格不入,而蘇靜荷才是那個配得上沈家大少奶奶位置的人。
藝術沙龍很快就進入了展示環節。
蘇靜荷拿著一個精致的畫冊,緩緩走上台,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她拿起話筒,聲音溫柔卻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炫耀。
“今天,我想給大家展示一本我剛完成的畫冊。“
“這本畫冊的靈感,來源於一個很特別的故事,希望大家會喜歡。”
她說完,示意工作人員把畫冊分發給在場的賓客。
當畫冊傳到我手裏時,我隻覺得渾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畫冊的封麵上,赫然印著我的名字,而裏麵的內容,更是讓我眼前一黑。
那是用漫畫的形式,還原了半年前我在父親殯儀館遭遇的一切。
畫麵不堪入目,細節描繪得淋漓盡致。
周圍的賓客看到畫冊的內容,紛紛發出倒吸冷氣的聲音,還有人忍不住低聲議論起來。
“天呐,這竟然是真的?林晚星竟然真的做過這種事?”
“難怪沈大少會跟她退婚,換成是我,我也受不了啊。”
“沈二少怎麼會娶這樣的女人?真是瞎了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