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包廂太悶,還是沒吃飯有些頭暈,江歲年臉色愈發有些蒼白,額角滲出細密汗珠。
莊名騫餘光瞥見,狀似無意地開口:“江助理,去幫我問問,我存在這裏的紅酒還有沒有存貨。”
江歲年低聲應了一句“是”,如蒙大赦,微微躬身退出了包廂。
走廊裏空氣清涼許多。
她靠在冰冷的牆壁上,深吸了幾口氣,才稍稍好了些。
剛緩過神,一抬頭,卻看見傅沉就站在不遠處的走廊盡頭,指間夾著一支煙,像是正在等她。
可這種想法轉瞬即逝,連江歲年自己都覺得可笑。
傅沉怎麼可能會在等她?
聽到動靜,傅沉轉頭,煙霧模糊了俊美冰冷的輪廓,目光像手術刀一樣精準地落來。
“莊名騫的助理?”
他開口,聲音裏淬著冰冷的嘲諷,“傅太太,這麼快就找到新工作了?還是說,這就是你迫不及待要離婚的底氣?”
江歲年心臟一縮,站直身體,迎上他的目光,聲線裏聽不出什麼情緒:“傅沉,離婚協議,你簽好字了嗎?”
她不想解釋,也無從解釋,隻想快刀斬亂麻,結束這場令人折磨的婚姻。
傅沉的眼神驟然變的更冷,他吸一口煙緩緩吐出,煙霧隔在兩人之間,像一道無形的牆。
“這麼急著要跟我劃清界限?”
他逼近一步,周身散發著迫人的低壓,“江歲年,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莊名騫知道你那些‘光輝’曆史嗎?”
他的逼問看似刻薄,卻夾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和因為失控引發的惱怒。
江歲年看著他,心底那片死寂的灰燼仿佛又被風吹起,帶來隱隱的灼痛感。
她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裏隻剩疲憊:“傅沉,那些都過去了。等你簽好字,我會立刻離開,再也不出現在你麵前。”
她的話平靜而疏離,卻徹底激怒了他。
冷笑一聲,將煙蒂狠狠摁滅在旁邊的垃圾桶上:“好!很好!江歲年,但願你別後悔。”
說完,傅沉不再看她,轉身大步離開,背影決絕冰冷。
江歲年看著他消失在走廊轉角的背影,目光有瞬間的空茫,靜立片刻,才轉身離開。
她走到服務台前,麵色如常地完成了莊名騫交代的工作,才重新回到了包廂裏。
商務應酬結束後,一行人簇擁著莊名騫和幾位老板走向會所大堂。
江歲年安靜地跟在最後麵,低著頭。
經過大堂休息區時,喝得有點多的吳總,看到江歲年,眼睛一亮,搖搖晃晃就走了過去。
“莊總,你這小助理真是不錯,細心又文靜。”
他打著酒嗝,笑容滿麵,說著就很“自然”地伸出手,看似要拍江歲年的肩膀告別,手臂落下的軌跡卻明顯偏低,朝著她的臀部下方滑去。
江歲年渾身一僵,想要躲閃,卻因站在人群末尾,退路被堵死。
就在那隻手即將碰到她的瞬間,一隻骨節分明的手突然從旁伸出,精準地扣住了吳總的手腕,力道不重,卻足以讓那令人不適的動作戛然而止。
“吳總。”
莊名騫的聲音帶著慣有的笑意,但眼底卻沒什麼溫度,“喝多了吧?方向都找不準了。”
話音未落,另一隻手已自然地攬過江歲年肩膀,將她輕輕帶向自己身側。
“我家助理膽子小,不經嚇。”他笑了笑,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吳總僵住的手。
吳總先是一愣,視線在莊名騫摟著江歲年的手上一頓,臉上立刻堆起了然的訕笑。
“哎喲,瞧我這眼神!該罰該罰!莊總好眼光,我就不打擾了,先走一步!”
他訕訕收回手,忙不迭地被同伴拉走。
幾乎同時,江歲年下意識抬眼,恰看見傅沉和方圓從另一側電梯出來。
他的腳步幾不可察地一頓,冰冷的目光掠過莊名騫落在她肩上的手,眸色驟然沉了下去。
沒有半分停留,他麵無表情地斂回視線,側頭聽著方圓的彙報,徑直融入夜色。
莊名騫目送傅沉離開,這才慢條斯理地鬆開攬著江歲年的手,嘴角勾起一抹難以捉摸的弧度。
“走吧,江助理。”他語氣恢複平淡,“這個時間不好打車,我讓司機順路送你一段。”
江歲年麻木地點點頭,跟著他走向門口。
莊名騫的座駕平穩地駛離縵會,車內一片寂靜。
城市的霓虹透過車窗,在江歲年蒼白的臉上投下明明滅滅的光影。
“你和傅沉。”莊名騫低沉的聲音打破了沉默,語氣聽不出太多情緒,“怎麼回事?”
江歲年眼睫微動,沒有抬頭,聲音平淡得像在說別人的事情:“我們準備離婚了。”
莊名騫深邃的目光在她側臉停留片刻,隻極淡地頷首,不再追問。
車子很快抵達江歲年暫住的公寓樓下。
“謝謝莊總。”她輕聲道謝,推門下車,背影單薄地融入清冷的夜風中。
車窗緩緩升起,隔絕了外界。
駕駛座上,莊名騫的司機趙磊看著後視鏡裏逐漸遠去的纖細背影,微微蹙眉。
“莊總。”趙磊遲疑地開口,“這位江助理......我總覺得有點眼熟,好像幾年前在哪裏見過?”
莊名騫眸光微凝,那段關於晚宴的後半段記憶倏然而來。
他記得自己隨後離席至露台透氣,偶遇剛剛幫服務員解圍後獨自出來散心的江歲年。
夜風帶著涼意,吹得她微微瑟縮。
許是方才那幕讓他心生了些敬意,莊名騫紳士地脫下自己的西裝外套遞去。
指尖剛觸及衣袖,還未等她反應,傅沉陰鷙的聲音便自身後飄來。
“走吧。”
他不知何時出現,目光冷冷落在莊名騫拿著外套的手上,隨即沉沉地看向江歲年。
江歲年聞聲一顫,立刻縮手,像被驚醒的蝶,所有細微的波動瞬間斂去,低垂著眼睫,無聲且迅速地走向傅沉,未曾回頭。
那件未能送出的外套孤零零地懸在半空。
然而次日,傅沉便以近呼自損的方式,悍然攪黃了莊氏談了近半年的重要並購案,手段酷烈,隻為一個再明確不過的警告——離她遠點。
那次晚宴後,莊名騫再沒在任何公開場合見過這位傅太太的身影。
而江歲年,她顯然早已忘記這位曾經為她遞過外套的莊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