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我爸就坐在沙發上,手裏捏著我的日記。
那本我藏在枕頭底下,記滿了每隻流浪貓名字和習慣的本子。
已經被他攥得皺巴巴的。
他沒看我,一下子把日記本拍在我臉上。
“天天寫這些沒用的東西,不如想想怎麼賺錢給我養老!”
我趕緊去撿日記,他卻一腳踩在上麵。
“你看看你寫的這些狗屁倒灶的垃圾!‘小三花今天吃了半碗糧’‘大黃的傷口好多了’。你怎麼不寫寫,我爸爸今天吃了什麼?我爸爸今天累不累?養你屁用也沒有!”
我想把日記從他腳下抽出來。
他卻抬腳,重重踩在我的手上,反複的碾。
好像我不是他的仇人,不是他的女兒。
“你要是個兒子,根本不會幹這些丟人現眼的事!”
“兒子會賺錢,會給我養老。”
“我當初要是生個兒子,現在早能幫我扛事了!”
“哪像你,天天跟貓打交道,讓我在街坊麵前抬不起頭!”
“爸,這不是丟人現眼的事!”
“它們沒有家,我隻是想幫它們。”
“幫它們?誰幫我?”
他抬手,把日記從地上撿起來,當著我的麵,一頁頁撕。
“我一個人把你養你這麼大,你不幫我,幫這些畜生?”
“我看你是腦子壞了!”
“養條狗還會搖尾巴,養你隻會氣死人!”
我一個字一個字寫的日記,被他撕的粉碎。
碎片撒在我臉上。
那本日記,是我唯一的念想。
我不敢跟別人說我得了胃癌,不敢跟別人說我活不長。
隻能把所有的話,都寫在日記裏,寫給那些小貓看。
現在,連這,也變得奢侈了。
“等哪天它們把你咬了,別喊我送你去醫院,死在外頭都比臟了家裏強!”
“以後再讓我看見你寫這些垃圾東西,你就給我滾出這個家!”
“自甘墮落,下賤!”
他轉身,“砰”的關上了門。
我一點點撿起那些碎紙。
肚子越來越痛。
躺在床上,冷汗把床單浸出一大片印子。
窗外的月光照進來。
我想起大黃在麻袋裏,拚了命掙紮的樣子。
想起小三花和小白貓,縮在牆角的樣子。
想起那些,被毛孩子們溫暖過的日子。
我好像,有點撐不住了。
看著馬桶裏吐出來的紅色,我愣了半天。
口袋裏的手機還在震,是醫院的提醒短信:明天記得拿藥。
拿了藥,又能怎麼樣呢?
我爸不會管我吃沒吃藥,不會管我睡沒睡好,他隻會罵我。
而那些小貓,也不知道能不能活到明天。
我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天慢慢亮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