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視線茫然地掃過,落在客廳茶幾腳下。
那裏掉了個小小的,彩色的塑料發卡。
是女兒前幾天嫌幼稚,死活不肯再戴,不知道什麼時候掉在那裏也沒人撿的。
我看著那個褪了色的發卡,恍惚間,好像又看到了那個紮著羊角辮,會軟軟糯糯叫我媽媽。
會把幼兒園發的小餅幹偷偷留一半給我,晚上一定要我摟著才肯睡的小女孩。
那個小女孩,是什麼時候消失的呢?
是從她上了初中,開始嫌棄我買的衣服土氣,死活不肯再穿我給她搭配好的衣服開始?
是從她高中住校,每周回家話越來越少,我打去的電話,她接起來總是三兩句就不耐煩地掛斷開始?
還是從她親媽,那個叫李秀梅的女人,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又開始斷斷續續聯係她開始?
我記得有一次,我無意中看到謝思琪忘在沙發上的手機屏幕亮著,是她和她親媽的聊天界麵。
李秀梅給她發了個紅包,看金額是五十塊。
她在那邊回:「謝謝媽媽,媽媽最好啦。」後麵還跟著一串可愛的表情包。
而我,白天剛給她交完幾千塊的數學和英語強化補習班的費用,晚上她回來,連一句媽媽辛苦了都沒有。
謝煜知道後,總是那幾句:「孩子還小,不懂事,你別往心裏去。」
我真的沒往心裏去嗎?
我隻是習慣了付出,習慣了忍耐,習慣了自己偷偷躲起來消化掉所有的委屈和心酸。
然後再擠出笑臉,繼續扮演那個無微不至,從無怨言的媽媽。
我以為,隻要我做得足夠好,足夠多,像愚公移山一樣,總有一天能搬走橫在我們之間那座名為血緣的大山,總能捂熱一塊石頭。
可現在,石頭不僅沒熱,它還反過來,裹著她親媽那點廉價的甜言蜜語,狠狠砸了我的心。
砸得我頭暈眼花,砸得我這麼多年構建的世界轟然倒塌。
我深吸了一口氣,那口堵在胸間的濁氣似乎散了一些,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清醒和冷靜。
我拿出手機,沒有任何猶豫,先找到了鋼琴老師的微信,發了條語音過去:
「王老師您好,我是謝思琪媽媽,跟您說一聲,思琪接下來的鋼琴課我們先暫停了,對,暫時不上了,麻煩您了。」
接著,我又點開那個收費昂貴的英語補習機構的APP,找到訂單,利落地點擊了退款申請,然後是數學補習班......全部申請退款。
做完這一切,我打開手機銀行,查看了一下餘額。
我拿著錢,直接去了市中心那家最大的金店,給自己買了個兩萬塊錢的金手鐲。
我忽然醒悟了,有些付出,本就是不值得的。
這個女兒,我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