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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無此案查無此案
納蘭從嘉

第10章

黑狗吞日(五)

9

我和李燃回到支隊的時候,老金和祥武正在吃晚飯。老金看到我們,立刻放下了剛從食堂打來的雞腿,滿臉詢問的態度。

大概他也沒想到,我和李燃能在旭輝小區待了整整一天。

“怎麼去了這麼久”老金問。

“1802住的是誰?”李燃單刀直入。

老金聽我們問對麵住戶,倒也沒有驚訝,他告訴我們,對麵住著的人叫周平軍,今年50歲。

原本是隔壁6號樓1802的住戶。

開了一家鐘表店。

2004年9月因為車禍致殘,後續夫妻感情破裂,妻子帶著兩個兒子離開了他,離婚時二人賣掉了拿房產,妻子分到了四分之三的財產。

周平軍一直在外求醫問藥,但手術最終失敗,老母親氣急而亡。

治療花掉了他大部分的錢,後續隻能靠著低保和一點存款生活。

老母親死後,周平軍獨身生活,便賣掉老宅,回到了曾經象征著他輝煌的旭輝小區。

當時1802正在出租,因為是滅門慘案的對門,周平軍僅僅用300元一月就租下了這套房子,一直居住至今。

隻是周平軍癱瘓之後,沒有了事業,也沒有了朋友,妻子離開後,兩個兒子也不回來看他,整個人變得有些瘋瘋癲癲,除了居委會每過一段時間會給他送點米麵和菜,並沒有人管過這個孤寡的中年男人。

老金說完,追問我們怎麼對周平軍感興趣。

李燃摘下了自己的執法記錄儀,將裏麵的視頻拷貝出來,放到了老金麵前。

視頻內,光線昏暗,記錄儀隻錄下了模糊的影像,但依然能看出,一老一少之間,在黑暗中的相互依賴。

老金有些驚訝但又很快接受了這一點。

“也是兩個可憐人啊。”

或許也是那棟樓裏,僅有的對那裏有依戀的人了。

“案發當時,你們查過周平軍嗎?”

李燃還是這麼冷血。

老金回答得很快:“當時整個小區的男人都詢問過了,周平軍那時候妻子正在跟他鬧離婚,為了緩和關係,他去了妻子老家那邊過年。他妻子有作證。”

“聽說很多人會去騷擾蘇箐箐?”我接著問。

老金皺眉:“我隱約聽幾個片警兄弟說過,但蘇箐箐從來沒有報過案,她不報,我們也沒有理由去管。

“不過,那裏出過兩件案子,一個男孩在17樓醒來,腿竟然在睡夢中被打折;還有三個男孩一早醒來,發現被脫光後躺在1樓的門廳裏,懷裏抱著三個紙人,嚇到昏厥。”

老金的故事讓我和李燃有點驚訝,沒想到神婆講的竟然是真的!

難道是神婆自己幹的,為了讓大家更相信她?

可神婆一個瘦弱老人,不像是有能力製服青壯年男子的樣子。

老金說完,露出了沉重的表情:“我們都希望能早點找到證據,給那個孩子一個交代。”

老金說完,我們幾個都沉默了。

案情沒有突破,除了我和李燃遭受了一場感情的洗禮。

接下來幾天,我們隻能繼續翻閱案卷,去查證案卷上更多的細節,但一直沒有找到絲毫決定性的證據。

對於這個案件,警方漸漸認為,許偉殺人和被冤的兩種可能都有。

首先,許偉與許大飛對於案情失竊的財物始終交代不清,殺人罪都認了,卻認不了更輕的盜竊罪,完全不合理。

其次,許偉屢次翻供,次次都能提出新的證據。他先是找到了自己在殺人時間的不在場證明,他聲稱自己12點時被鞭炮吵醒,記得電視機零點後的節目。

他從大年初一開始就在協助警方調查,是沒有機會看到重播春晚的。

但事後此證據被推翻,因為蘇家的電視一直在播放春晚。

二次翻供,他又指出,臘月二十八許大飛提出的作案通話時間,自己有不在場證明。

後再次被推翻,因為警方驗證出,許偉的證人隻能證明,許偉在電話接通前三分鐘是在保安亭的。

第三次翻供,許偉提出自己小學文憑,不可能知道七氟烷這種高級藥物,卻被許大飛推翻,他記得自己在三年前過年時,對叔叔提過一嘴這個“高級迷藥。”

雖然屢次翻供,屢次被推翻,但這些足以證明許偉強烈的求生欲望,這樣的人一般不是極度狡詐,就真的可能有冤情。

但另一方麵,如果許偉不是凶手,許大飛不交代真的凶手,反而攀咬自己的親叔叔更不合理。

倘若許大飛真的認錯了人,什麼人可以以假亂真到這種程度,連走路習慣,說話聲音都相似。警方一直對這個人是否存在表示懷疑。

案件又一次陷入僵局後。

李燃卻變得繁忙起來,她到處打電話,找資料,卻都是些我沒有聽說過的路數。

大概一周之後,輪到我值班的晚上。

我看著卷宗昏昏欲睡,睡著後就做了一個噩夢,夢到了蘇家滿門來質問我為什麼沒有破案,我把他們關在了門外,可他們從門縫裏,窗戶外,天花板上,鑽了進來,破口大罵著我。

這時,敲門聲突然響起,我被驚醒,騰的一聲坐了起來,才發現自己在現實中。

敲門的人就是李燃。

李燃找到我,開門見山就要我看她手頭上的資料,她告訴我,她拜托了居委會的人在18樓樓道的牆壁上安了個微型攝像頭。

拍下了18樓的風吹草動。

每天早晚,蘇箐箐和周平軍都會一起吃飯。

偶爾,蘇箐箐會把家裏壞掉的家電,給周平軍修繕。

每當有人來到18樓走後,兩個人都會開門對視一會。

然後各自關門,相安無事。

“怎麼了?”

我問李燃。

李燃回答:“我覺得蘇箐箐對周平軍的感情很奇怪。”

奇怪嗎?那隻是兩個社會底層人相互依賴罷了。

但李燃並不這麼認為,“我理解周平軍需要蘇箐箐,那蘇箐箐為什麼需要周平軍呢?”

但很快,李燃自問自答了:“但如果是三個人,一切都合理了。”

10

在李燃的推測裏,蘇箐箐和周平軍,這兩個被社會拋棄的可憐人。

一老一少,相依為命。

他們已經失去了一切,隻是想要好好活著,不被過多打擾。

可來打擾他們的人,總是蜂擁而至。

周平軍一定想要幫助蘇箐箐擺脫這些麻煩。

但一個已經癱瘓的人,又能做些什麼呢?

李燃反複思考這裏麵的漏洞,終於想到了一點,神婆家的許多物品,鐘表、貢香與蘇箐箐家的是一樣的。

而我們上行的電梯,偏偏會停在9樓。

如果一切不是意外,而是人為。

那就都合理了。

神婆就是一個很好的幫手。

她住在9樓,又身份特殊。

隻要坐電梯上樓,神婆就會讓電梯在9樓停下。通過她的裝神弄鬼,嚇退很那些不知好歹的人。

而神婆的年紀與周平軍相仿,如果他們早就相識,一切就解釋得通了。

周平軍組成了這個小團隊,就像是一個軍師,指揮妥當,為幾人帶來難得的避風港。

他們要給那些利用他人傷痛而開心的人一些教訓。

我承認,李燃說得有道理,但我不明白,這跟蘇家的滅門案又有什麼關係。

李燃告訴我說,她隻是想了解蘇箐箐多一點,而了解蘇箐箐越多,她就越能找到案子的突破點。

案情如今僵局,許偉與蘇箐箐各執一詞,隻要找到其中一個人的致命錯誤,其他的難題就會迎刃而解。

這是她破案的直覺。

我跟老金學的都是傳統刑偵方法,很少聽說李燃這種偏門的方式。

我對李燃說,這些事情,可能隻是他們這些社會底層人的自救,我們何必要揭穿呢。

但李燃就是要這樣一個答案。

她問我願不願意跟她再去一次,從神婆那裏打開突破口。

我嘴上猶豫,但心裏更加想要知道,李燃到底能調查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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