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秦桑看著父母焦急中帶著理所當然的臉,忽然想起很多往事。
秦溪小時候發燒,全家人都圍著她轉,父親連夜去請醫生,母親徹夜不眠地守著,連她也要被叫起來,端茶倒水。
秦溪摔一跤,蹭破點皮,父母都心疼得不行,又是哄又是抱。
而她呢?不小心割傷了手,血流不止,父母看到的第一反應是責怪她毛手毛腳,然後讓她趕緊自己去包紮一下,別耽誤了給秦溪輔導功課。
每一次,無論她自己是生病還是受傷,最終都要被拉去照顧那個“更需要照顧”的秦溪。
她沉默地拔掉了手背上的針頭,忍著身體的疼痛和虛弱,下了床。
父母見她聽話,臉色這才好看了點,催促著她往秦溪的病房走。
病房裏,秦溪正靠坐在床頭,臉色有些蒼白,正柔弱地喝著傅雲舟遞到唇邊的水。
看到秦桑進來,傅雲舟的目光在她手背滲血的地方停留了一瞬,眉頭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
秦溪柔聲開口:“爸,媽,雲舟,你們都守了我這麼久了,快去忙你們的吧。我這裏有桑桑照顧就行了,你們放心。”
傅雲舟確實還有抗洪的後續工作要處理,父母也各自有工作。
他們又細細叮囑了秦溪一番,讓她好好休息,這才一步三回頭地離開了。
他們自始至終,沒有問過秦桑一句“你怎麼樣?”“傷還疼不疼?”。
人走後,病房裏隻剩下秦桑和秦溪。
秦溪立刻收起了那副柔弱的樣子,開始理所當然地使喚秦桑:“桑桑,我渴了,給我倒杯水,要溫的。”
“桑桑,我肩膀酸,給我揉揉。”
“桑桑,我想吃水果,你去給我買點蘋果,要削好皮切塊的。”
秦桑一言不發,默默地照做。
倒水,揉肩,頂著虛弱的身體出去買水果,然後仔細地削皮,切塊,放到秦溪手邊。
她像個沒有感情的影子,做著這一切,心口的空洞,越來越大。
幾天後,秦溪出院了。
正好趕上秦溪的生日。父母和傅雲舟早就商量好了,在城裏最好的國營飯店訂了包間,給她慶祝。
飯店裏布置得很是熱鬧,桌上擺著大蛋糕,周圍堆滿了禮物,秦溪被眾星捧月般圍在中間,接受著親朋好友的祝福。
秦桑坐在最角落的位置,低著頭,安靜地吃著碗裏的白米飯,像個透明的局外人。
以前,每次秦溪過生日,她都會偷偷地羨慕。
羨慕她有人疼,有人愛。
但現在,她不會了。
不看,不聽,不想,心就不會那麼痛了。
生日宴結束,父母陪著秦溪先走了,傅雲舟和秦桑落在後麵。
走出飯店門口,傅雲舟的腳步頓了頓,目光望向秦溪離開的方向,久久沒有收回。
路燈在他冷峻的側臉上投下晦暗的光影,那眼神裏,帶著……愛意。
秦桑心中一片悲涼的寂靜。
她什麼也沒說,默默往家的方向走。
回到那個冰冷空蕩的家,剛進門,警衛員就來了,送來了一個信封。
“嫂子,您的身份證辦下來了。”警衛員笑著遞過來。
秦桑伸手去接,可能是因為身體還沒完全恢複,手有些無力,信封啪地一聲掉在了地上。
傅雲舟彎腰,先一步撿了起來,信封口沒封嚴,那張嶄新的、還帶著油墨味的第一代身份證滑了出來一半。
他的目光落在身份證的出生日期欄上,動作猛地頓住,臉上露出了罕見的震驚。
“今天……也是你的生日?”
秦桑平靜地看著他,點了點頭,聲音沒什麼起伏:“嗯。”
“你怎麼……從來沒說過?”
秦桑忽然覺得有些可笑。
她看著他,眼神清澈,卻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悲涼,一字一句,清晰地提醒他:
“我去年就說過了。”
“前年也說了。”
“前前年,也說了。”
她每說一句,傅雲舟的臉色就僵硬一分。
“但你,從不記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