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雲家這一座繡貨鋪子,雖不能在市廛上占一特色,然而由雲錦祖老太爺手裏創起,傳到而今,已有七八十個年頭。逐年用度,都可算敷衍得去。但是那梁棟榱題曆久下來,不無朽腐。自田煥進來管理店事,他是隻顧把那賺的利錢,一封一封的望自己箱子裏放,滿口還說是折本,自己累得無有一毫好處。遇著店裏要置辦貨物,便來同秦氏添本。秦氏早已搬回住宅,一個女流家,也不知道生意的訣竅,到反將家中所有的些金珠首飾交給田煥變賣。因此上家中用度,反漸漸有些拮據起來。這一日傍晚時候,天陰易夕,各家店鋪正忙著點燈,田煥正在後麵同周氏逗著他養的一個小兒子取笑,猛聽見前進裏天崩地裂一聲,驚得直望前跑,那裏還見店鋪,上頭露著一片青天,地下便像個土山一般,煙霧飛騰,街上一時鼎沸起來,早聽見畚鋤丁丁,那瓦礫直向兩旁紛紛推去。幸虧街鄰來得飛快,七手八腳,便從瓦礫裏拖出幾個人來。有三個人是他店裏的夥計,餘下一個是行路的,因為救得快,卻都不曾壓死。一霎時便有地方上的官派兵前往彈壓,見不曾出甚人命,隻得將田煥喚至,申飭了一番也就罷了。田煥忙將壓傷了三個夥計,分頭著人送他們回家去養息。行路的那個人,自然有他家中人將他扛抬回去。田煥又忙跑至秦氏家裏告訴他此事,秦氏此時已聽見鄰居談說,見田煥來,更急得淚落如雨。說此事怎麼樣辦法才好?田煥也不理會秦氏,說了一聲:夫人你自商量著罷,我不能耽擱了。便又匆匆回店。此時店中隻剩得一個小官,一個夥夫,早經周氏調度著他們,用斷下來木料,搭了一個柵欄,把鋪門一扇一扇圍著,免得外人窺視,然後大家動手,從灰裏將不曾壓壞的物件,以及各種繡貨,一起一起的望後一進屋裏搬。忙了好一會,才算粗粗停當。田煥同周氏坐下晚膳,夥夫端上一盤燒好的雞子來。田煥笑道:“昨晚這一隻瘟雞叫得利害,左鄰右舍便嚷著主要失火,惡很很的逼著我們把一隻報曉的大公雞宰了,誰知卻應在今日的事。我要不是在後麵同我家小扣子取笑,幾乎不被壓死了。但是這件事不知道寡婦怎樣布置呢,大約不得一二百千文不能成事。”周氏道:“此時再叫寡婦腰包裏拿出一二百千文,倒是很不容易呢,我們樂得擠他一擠,擠不出來,不怕他不上我們的路。”又笑道:“幸虧同他家不曾結親,若是他答應我結起親來,他家春兒不是比小扣子大三歲麼,俗語道得好,女大三,牆倒壁又坍。可巧今兒真牆倒壁又坍,還不曉得誰帶累誰呢。”田煥也笑了。晚膳已畢,夫婦二人卻因為店門敞著無有關攔,商議著都不睡覺。半夜裏時候,小官已是渴睡得如死人一般,伏在一張桌上。那夥夫左右閑著沒事,便用鋤地一根鐵鋤,盡管在前麵扒那瓦礫,隻見東邊靠帳桌子的牆壁下麵,被半截斷梁劈了一個大洞,那斷梁便插在地下有五六尺深。夥夫詫異,暗想這根梁那裏有這種大力,便雙手抱著望上一提,隻見旁邊許多碎瓦礫,都隨著這洞滾下去,分明是個土窟,便失聲叫怪起來。田煥聽見,遂也跑到前麵。夥夫把這話告訴他,田煥便用腳向上跺了跺,果是空空洞洞聲息,像個甕子一般。二人正在此互相猜疑,那周氏剛剛哄著小兒上床,聽見他們談心,連衣服都不及掩好,跑出來仔細一望,便說那是柱子壓的一個小坑,有甚麼吃驚。又暗中丟了一個眼色給田煥,便順手在腰裏摸出三四十個銅錢,遞給夥夫說,你替我到街南買一碗豆腐漿兒,順便到西首南貨店包一包白糖,再轉到北街醬坊裏買一杯上好五香麻油,其餘剩下的錢,看一路上有賣湯團的買幾個回來。夥夫心想這一躺差使不打緊,到要把東西南北街道都要跑遍了呢。隻得點了一個小燈籠兒,徑自去了。
周氏見左右無人,遂擄起衣袖,便把那個鐵鋤奮力去扒那個洞。田煥也便將廚房裏用的一柄火箝,幫著周氏撥了一會,見那洞周圍有二三尺寬,周氏巧巧一鋤,隻聽見似乎有個甕子打破了的聲音,心中一動,命田煥攜過一張燈來,仔細一照,分明平列著五個磁甕,碎了一個,早滾出許多元寶來。此時田煥嚇得隻索索的抖,口裏連珠的隻喊皇天菩薩觀音大士財神老爺。怎好怎好,眼睛裏好像要冒煙一樣,一時看去似元寶,一時又看不出是元寶,隻花碌碌的,猛的伸進一隻手捉住一錠,冰冷的真是元寶,不禁哈哈的隻管呆笑起來,腿一軟便癱在地上。周氏看見他這種形狀,又好笑又好氣,怕他喜歡瘋了,很命用手掌向他臉上一下子,說:“你還不快把甕子搬到房裏去,停會子恐怕夥夫回來,事便不妙了。”田煥才醒悟過來,用勁搬那甕子,那裏搬得動。還是周氏同他兩個人抬一個甕子,次第抬入房裏。那散出來的元寶,一數卻好整整八隻,再把那四個甕子開出來,一般都是八隻,俏悄的藏在床下。周氏出來,依然用些瓦礫將土窟反填塞了。
且不表他們夫婦之事,可憐秦氏聽見店屋倒塌的消息,隻急得痛哭。含著眼淚,將麟兒哄睡著了,便命黃大媽去請洛鐘來商議此事。此時黃大媽的兒子,已有四歲,名字叫做網狗子,同春兒正在一處磕兒瓜子吃。春兒見娘哭,撇了網狗,跳下來說:“娘你又為甚麼哭了?”秦氏道:“糊塗畜生。你們曉得甚麼。你們姊妹幾時才能懂得人事,等到你們懂得人事,你的娘要心碎眼枯了。”正說著,黃大媽已回來,說道:“舅老爺不在家,明日來呢。老太太同舅太太很不放心,問好好的為甚店鋪又倒了?囑咐太太不用著急。”秦氏聽了也無言語。次日洛鐘便來同秦氏商議。秦氏說道:“我此時再想來重起造這座店鋪,無論一時無有這筆款項,就是逐年虧累,我也再禁不起。我看姓田的,到很想開這座鋪子,不如請你同他去商議,老老實實的讓給他,他或是作價給我,或是按月在他店裏付點利息,你意下如何?”洛鐘道:“這話也是。就是那姓田的為人很小氣,怕沒有甚麼便宜給你討。”秦氏歎道:“我還想討甚麼便宜呢,我要不因為這兩個累贅,我早跟著他父親去了。”說著已哽咽不出。洛鐘也是悲戚,於是同田煥往來議論了有好幾天。田煥先尚不肯應允,後來還說是因為恤孤憐寡。出了三百千文,每月三千文,按月支付,以八年零四個月為限。立約這一天,請了何其甫、伍晉芳一幹人做中證,還因為一個九八製錢,一個足錢,幾乎決裂了。秦氏忍氣吞聲,一切依著田煥,才算把這件事做成。田煥夫婦至此始稱心滿意,回去又將左邊一家肉鋪子,右邊一家紙馬店,出價一齊買過來,把個繡貨鋪開展起來,收拾得金碧輝煌。又多添了許多夥計,偏生時運相濟,生意日盛一日,每年都積蓄幾百金。不上幾年,居然便成了一個富商。那周氏想雲家春兒做媳婦的心,終不曾打斷,依然兩次三番,請人向秦氏去說。秦氏此時羨慕著田家這份財產,也就有些活動。
光陰易逝,眼看著春兒已有八歲,家計日漸窘迫,除得繡貨鋪裏每月支取三千文以外,便是洛鐘等替她在善堂裏寫的恤嫠會。另外有幾百文,逐日的柴米油鹽,兩兒的釵釧鞋襪,在在需錢,也就虧秦氏茹苦含辛,勉強支撐得去。卻是春兒身上,那周氏到反時常花費幾文來照應照應,有時還打發人來抱到店裏去頑耍。春兒小時候便怕周氏,不愛見她,今日已漸解知識,又聽見人同她取笑,說她是田家的媳婦兒,因此半羞半怯,越發不敢見周氏麵,她卻不知道母親真個要把她給田家放聘。這一天,秦氏替兒女收拾得潔潔淨淨,命黃大媽跟著,一徑到母家來,預備同母親斟酌放聘的事。剛剛走得進門,她嫂子何氏笑著接出來,引入上屋,悄悄的指著房裏說:“三妹妹在房裏呢。”秦氏跨進房,見母親坐在床邊上,三姑娘坐在旁邊,哭得淚人兒似的。那淑儀扯著銀兒,在窗口戲耍。看見春兒姊妹,便撇了銀兒,哥哥姐姐一路喊出來。秦氏叫了一聲母親,秦老太見是秦氏,便說道:“大姑娘你也回來了。我看這種沒良心的丈夫,反不如你姐姐做寡婦的好。”秦氏見母親一臉怒氣,知道又是因為三姑娘夫婦的事情,便陪笑道:“三妹妹想是今兒才回來的。”三姑娘揩抹了眼淚說:“我回來還沒有半點鐘呢。姐姐今日怎樣有暇回來走走?”正說著話,何氏已進來邀他姊妹到外間來吃早點。秦老太站起身來說不用說了,我們先出去吃點心去。”又問:“這些小活猴猻呢?”麟兒同淑儀早扒在桌上,說:“我們在這裏呢。”
此時銀兒已長成十三歲,便安置杯箸,又照應著這些小孩子。麟兒隻管嚷:“我要同儀妹妹坐在一處。”秦老太笑道:“你為甚定要喊她妹妹?你就派定她比你小些。”三姑娘也笑起來說:“他們兩個人的生日到也奇,究竟分不出誰比誰早出世一刻,胡亂喊著哥哥妹妹,到也罷了。”秦氏問道:“龍兒呢?”何氏道:“在書房裏不曾回來。”秦氏又道:“龍兒居然宿館了。年紀還小,讀書也不可過於認真。下月是個閏三月,我也要送麟兒去上學呢。”何氏道:“我聽見麟兒很聰明的,去年就把《三字經》《百家姓》《千字文》念完了,如今上學,不是開頭就要念《大學》麼!”秦氏笑道:“到還虧他,方字塊也認得有三千多字,都是硬強著隔壁朱府的二小姐教他的。朱府的二小姐,今年已經二十八歲了。因為姐姐嫁錯了人,丈夫很不長進,自己遂發誓不嫁,一心在醫道上用功,還有一手好畫兒。時常勸我把春兒跟她念書。我想女子無才便是德。字認多了,便怕有不端的事做出來。諸如甚麼傳書呀遞簡呀,都不是些聰明女子做出來的麼!所以我決不讓春兒念書。今日我還為她身上的事才回來的。田家三番五次,托人來做媒,我想兒女的事,將來都是要做的,看他家光景,還可以過得去,難得今日我們母女姑嫂姊妹都聚在一處,大家替我斟酌斟酌,我便答應他放聘了。”秦氏說話之時,銀兒隻望著春兒笑,暗暗的用手刮著臉羞她。春兒臉一紅,點心也不吃了,含笑拖著銀兒望後一進屋裏跑。何氏笑道:“不用跑跌了。你們聽聽,這雙大腳跑得骨東骨東的,幾乎不把我家地上方磚跺碎了。”秦氏笑道:“可不是的呀。裹起腳來,鬧得驚天動地,將來這一雙大團魚,怎生走得到人麵前去。虧著田家還寶貝似的來要著她呢!”秦老太道:“大姑娘,你們也不用鬧頑話,我看田家很可以同他做得親,生意人本本分分的。那個小孩子,我去年在他家店裏看城隍會,也見過的,到很白白胖胖,將來到可以一夫一婦,白頭到老,不像捐個把甚麼老爺,仗著祖上積聚幾個錢,便不安分,朝也想娶小,暮也想娶小。他也不想古書上說的三妻四妾,都是些封王拜相的人,才有這個福分兒。你也不是文曲星轉世,也來鬧這把戲。”
秦氏知道老太又牽到伍晉芳身上去了,便接口問三姑娘道:“究竟你們那一個又鬧出甚麼故事了?你又淌眼抹淚的,他要怎麼樣,你就讓他怎麼樣罷。你自己也將近三十歲的人了,還有甚們看不開。”三姑娘道:“姐姐你不知道,你都說些嘔人的話。他上次弄了二百銀子,托那個箍桶店的老蠢貨去到泰州尋小翠子去,至今杳無下落。有人傳說老蠢貨才出城,被人圖財害命將他勒死了。雖未見真假,然而究竟都是個疑案,如今便日日在外嫖,花錢還是小事,那儀兒的爹爹是被他氣出病來。我家那位婆太太,他沒本事管教兒子,反怪我不會籠絡他。姐姐,你想我們是好人家女兒,那裏趕得上那些花言巧語的壞貨,莫說籠絡不住,就是籠絡得住,我也不下這一口氣呀。如今又搭上一個住家的姑娘,要跟他回來,大約七七八八要得一千塊錢。目下家用是日漸日窘,自己有個功名,不肯到省去候補。又說是湖北地方起居飲食都過不慣,在家又不安分,當妓女的有甚麼好人,萬一弄回來,我這口氣難得受呢。是我向他說的,這個人一邊進門,我是一邊讓出去。他回我的話,要把人肚腸子氣斷了呢。”何氏低頭笑道:“男子十個有九個都是這樣。莫說二姑夫這般有財有勢,就是龍兒的父親,還想要弄一房人呢。我對他說得好,我說你莫說弄一個,便是弄十個,我都不管,隻要你把我們老的小的養得盛水不漏,添一個人,終不能挖曲鱔喂他呀。”老太聽了,怒吽吽的道:“龍兒的父親,他敢!有我這把老骨頭撐一天,我總不能望著他們為非作歹。可惜晉芳那個小畜生,不是我養的,隔層肚皮隔層山。若是我養的,我要不把他趕出大門去,我不算個人。”秦氏笑道:“你老人家不要氣壞了罷。三妹妹各事也要忍耐些,我看他待你也算好的。”三姑娘道:“待我也不能說他不好,隻是一時風一時雨。”何氏道:“年輕的人都有些兒的,再過過就好了。”
此時大家已都隨意散坐,隻不看見那些小孩子。誰知麟兒聽見母親說要送他上學,他早已預先操演起來,拖他姐姐以及淑儀、銀兒到房裏說:“我做先生,你們都做學生,大家念書。如念不熟,我是要打的。”淑儀聽見很高興,跳著道:“我要做先生,你們都做學生。”麟兒推他道:“呸,你是個女兒,如何能彀做先生,你也不害臊。”淑儀道:“就依你,那裏來的書呢?”麟兒看桌上有本時憲書,便撩過來給淑儀,又把夾花樣的本子給他姐姐,望著銀兒笑道:“你的書呢?”銀兒搖搖頭說:“我不念罷。”麟兒不答應。銀兒不得已,便拿了一張白紙擺在桌上,大家子曰子曰的念起來。麟兒好不高興,端端莊莊坐在一張小杌子上。又在針線匾子裏,找出一條羊皮,用漿糊黏在嘴上,說是胡子,引得淑儀不念了,笑起來。麟兒道:“你為甚不念?”說著便拿過一根裁尺要來打淑儀的手心。淑儀笑得把一本時憲書摜在地上,滿房裏亂躲亂跑。銀兒及春兒都拍著手笑。麟兒正趕不上淑儀,可巧黃大媽這時候把網狗子帶來接他們母子。網狗極會淘氣,又生成有一股蠻力,聽得裏頭熱鬧,飛也似跳進來,看這光景,他也不問青紅皂白,走上前一把摟住淑儀。麟兒見網狗子來幫忙,很為得意,便上前扯出淑儀的手心,輕輕的打了兩下。淑儀被網狗子摟住也就急了,又被麟兒打她的手心,又羞又氣,哇的一聲哭起來。銀兒趕忙上前奪開網狗子的手,黃大媽知網狗子闖的禍,遂又把網狗子拖在地上打得怪哭。前麵的人,大家驚慌趕進來問起情由,大家把各人的小孩子帶在身邊,方才無事。秦氏一把將麟兒嘴上的假胡子扯下來說:“這又算甚麼呢?你這小人兒到要打妹妹,看你的先生明日打你。”又望著淑儀道:“好兒子不要哭,你哥哥欺負你,等我來打他。”三姑娘將淑儀抱在懷裏笑道:“哥哥同你頑的,你為甚又哭了,明兒還把你給哥哥做媳婦兒呢,小夫小妻,讓你們一天打到晚。”何氏道:“都是我家銀兒不好,幾個人之中,是你歲數大些,你為甚不照應著他們,弄得哭哭啼啼的。”黃大媽道:“舅太太又來了,這怪甚麼銀姑娘,都是我家這個孽障,回去我把他屁股打爛了呢。”
話言未畢,卻好龍兒打外麵走進來,見過兩個姑母,便恭恭敬敬,立在一旁。他母親問他道:“你今日回來做甚麼?”龍兒笑道:“舅舅舅母,明日都有應酬,放一天假。”何氏笑道:“不錯,明日是章府上大小姐喜期。聽見說的人家很好,是個山東人,老人家在江蘇做過兩任知府。我記得是姓甚麼的。”龍兒道:“姓歐陽。”何氏笑道:“是的,姓歐陽,我先聽見這個姓,還說怎麼這樣古董兒似的呢。”秦氏笑道:“大哥哥你來我請你替我們在閏三月裏揀個好日期,我送麟兒到你舅舅那裏去上學呢,省得在家鬧。”龍兒笑著便進房去取時憲書,找了好半會,才在房門後地下拾起來。仔細一查,說閏三月十二宜入學。秦氏道:“就是十二。”又望著何氏道:“請費舅母的心,回去同先生說一聲,算不得個束修,每節送一元,給先生買茶食吃,等學生大來有點好處,再補報先生罷。”何氏笑道:“妹妹說那裏的話,自己家的親眷,還講到這個。”三姑娘笑道:“過一天我也要把我家淑儀去上學呢。”大家又坐著談了一會,伍家已來接三姑娘,秦氏也率同兒女回去。臨行時望著老太說道:“春兒的事我就這樣辦了。”秦老太道:“這個自然。”秦氏到家之後,看日色尚早,替兒女換了尋常衣服,便命黃大媽提一桶水來,望著春兒道:“丫頭,我來替你把腳重裹一裹。”春兒聽他母親這句話,早嚇得粉淚交流。欲知後事,且閱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