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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個儂

第二回 大豪傑任俠誅洋奴 惡土劣強奸死烈婦

話說看官們讀罷上回,定必說編書的太覺言過其實,以外號漠北大王、曆奪錦標、武功絕頂的耶律勝,何至被一個妙齡女郎掌嘴,塞了滿口的幹屎橛,連躲閃的身法都不曾來得及,更休說還手,這豈非言之太甚嗎?實則看官們僅知其一,未知其二。

耶律勝的本領,雖然高強,但究竟隻能算作出類拔萃,還未至登峰造極。常言道得好,強中還有強中手。耶律勝以前所遇的名手,大約也不過是些普通的名家,所以才能顯出他這位鐵中之錚錚來。假使早先即已遇見有真實本領而反未著名的高人時,斷不致受有此日的莫大恥辱,所以君子怕僥幸成名的即是此意。

耶律勝當日之遇妙齡女子,亦正如古人所謂小巫之見大巫,當然要至無所措手足了。假使來的那女子手眼身步是與庸流一般無可驚人時,耶律勝又何至不敢徑答以不才正是耶律某,而反先驚詫,詰問來意呢?本來練武藝的人,功夫練到極頂時,每一伸手,一抬足,無不目到手到,意到身到,其身法迅疾如掣電,如流星,不動手則已,每一動手,即能使敵人目眩神迷,手足無措,不僅在能使敵人無招架之功,還手之力,即連躲閃避讓,亦無法施展,故得名為神速。常人每謂劍俠能來去無蹤影,並非劍俠會得什麼法術,真能來無蹤,去無影,實即因身法迅疾,神速至不可測度,故人僅能見其倏焉而來,忽焉而去,而不能見其從何處來,從何處去,所以才驚奇駭怪,稱為來去無蹤,即是此故。

閑言休提,且說耶律勝當時被那女子嬌聲喝罵著打了一掌,又塞滿了一嘴幹屎橛,不由怒從心起,惡從膽生,急張口吐出糞汙荷葉,趕緊追出門外看時,已不見了那女子的蹤影。飛步追出巷口看時,隻見往來的行人如織,更辨不出那女子是從哪一麵走了。心中雖怒恨萬分,但亦無可如何,隻得回轉科布多住宅的大門內去。

王八正忙著低頭掃那地上的一段幹屎橛,見教師回來,即請問可曾追著。耶律勝歎氣搖頭,回說:“不知那小娼婦從哪條街道上逃跑了。”邊說邊已走進裏麵,急命家人取水來漱口。洗手擦臉後,喝了兩杯茶,心中怒恨慚愧,十分難受,思量自己從未遇過敵手,被人挫奪,“此番卻不料竟被一個弱不禁風的少年女子所奪,豈非是意外奇恥?我在此地充當教師,表兄聘請我來,本係借重我的名望,欲消患於無形。如今我自己卻先被人挫辱,已成了個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焉能保護他人?況且我已遭受羞辱,何能汗顏厚臉地再在此地充當什麼教師?教師自己先已不高明,教出來的徒弟焉能出色呢?”耶律勝越想越慚愧,羞憤交集,極其難受,遂決計再去學武,精求深造,誓報今日打嘴巴、塞屎橛之仇。主意定後,即到後麵內宅裏去見科布多。剛走進內宅的堂屋裏,科布多正從三姨太房內抽罷大煙,出來理問事務。兩下撞見,科布多一眼見耶律勝的麵色難看,開口先問表弟,心中有何不痛快。

耶律勝歎了口氣,將適才的遭受說了,即說:“表兄,並非小弟要舍棄了你,實因今天這個奇恥大辱,倘不報複,焉能做人?依小弟愚見,你不如暫時忍受,就依了那唱道情的話,給他一千兩銀子,並將他所說的宋家之事,抬一回手,饒放了過去,免得招惹出是非來。並非小弟說自己喪氣的短誌話,那唱道情的人既然敢冒險到此地來登門尋事,當然絕非尋常之輩。與其被他挫奪,弄成僵局,下不了台,不如事前準如所請,隨後肯放過,即放他過去;不肯放過,等到緩了些時,不妨再設法算計他,此乃萬全之策。小弟此刻來見表兄,乃是專誠向表兄辭行的。小弟此去,三年五載,說不定歸期,須得本領練成,得能尋著那女子報過仇,方才回來。”

科布多聽罷,又驚又怒,略一沉吟,即說:“賢弟,那唱道情的是誰?照你推想起來,是不是和那女子一黨的呢?宋家的事,俺做得極其秘密,休說別人,即賢弟亦不大明白,怎麼那廝竟能知道的呢?他來要一千兩銀子,俺答應給了他事小,不過善門難開,此風一經傳布,將來冒險登門來乞化的必日多一日,豈非從此多事嗎?”

耶律勝道:“表兄之言雖頗有理,但是現在那唱道情的已經來了,無有別的善法可以抵擋,隻得依了他的意思辦理。好比野鬼上門,勢必燒化些紙銀,才得安然無事。至於善後的方法,隻有隨後慢慢地補救。講到那女子是否和唱道情的人同黨,在愚弟推想起來,諒必是兩起的。因為那唱道情的來登門尋釁,指名是和你為難;女子到此,專為的找我。兩下的目的不同。”

科布多聽罷,忽然一轉念間,想出了一條計策,對耶律勝道:“賢弟,劣兄現有一計,此乃拋磚引玉之法,比如唱道情的明天到此,俺即照數送給他一千兩銀子。這風聲傳到外方去,江湖上定必轟動,當然有許多能人聞風繼起地到此地來拜訪,那時俺即擇其本領真正高強的人,留幾個居住在此,充當教師,用恩禮結交他們,使他們都為我用。一方俺從他們叨學些真實功夫,增加俺自衛的能力,一方俺即利用他們對付了那個唱道情的,以報今日之辱。此為一舉兩得,賢弟以為如何?”

耶律勝點頭連聲讚道:“表兄此計甚善,正和古人用千金買馬骨的意思相合。”

科布多又道:“賢弟現在已被那女子報了仇去,料想她不至再來。賢弟即再住居此地,亦無妨礙了,何苦馬上就要動身呢?常言‘君子報仇,三年不晚’,能忍小忿的,才能成得大謀。賢弟何不淡然處之,裝作沒事人一般,仍舊住在此地,守俺這裏有了能人來時,即可從他們研究叨學。賢弟本已有了極好的根基,憑著賢弟的聰敏,隻須一經指點,立能成功,又何苦遠行求師呢?況且前途茫茫,知有誰能為你之師呢?前人有言,‘十步之內,必有芳草。十室之邑,必有忠信’,賢弟何必遠求?”科布多說這句話,雖係為耶律勝著想,但實際上仍係為自己打算。因恐耶律勝一走,於己更加不利,究竟借著耶律勝的大名,無形中即可嚇退許多想謀算自己的人。將來聘有能人到來後,耶律勝就走,亦比現在妥善得多。

耶律勝見表兄這般說,暗忖:“話雖有理,但是自己今日已被那女子羞辱過了,再住在此,有何顏麵?”遂對科布多悄悄地說明本意,並說:“此風傳布出去,小弟的紙老虎已經戳破,失去了聲威,在此已經無益,不如就走。”

科布多見他決意要走,料難勉強留住,隻得說:“賢弟就要走,亦請守明兒那個唱道情的來過之後,事情完畢再走。現在如果就急急促促地走了,知道的人或可不說什麼,倘若不知道的人,定必說賢弟是知難而退,看愚兄睡冷鋪了,賢弟豈不被天下英雄所竊笑嗎?”

耶律勝被科布多一激,覺得自己馬上就走,頗啟人疑,要在背後議論自己怕事和不義氣,因即答應他表兄,準守完畢了唱道情來的這件事後再走。科布多大喜,隨即高呼人來,便有個立在簷下聽候呼喚的家人應聲進到麵前,請過安,垂手低頭聽候差遣。科布多命他速去請兩位鏢師和各位師爺,立刻就到內宅裏來,會議緊要事務。

那家人領命去後,耶律勝對科布多道:“你且和各位商議善後及明天對付那唱道情的辦法,小弟卻急需往外麵去打聽那女子和唱道情的人姓名來曆。唱道情明日還要到來,不去調查,亦可當麵問他,況他既說宋家的事,即不問他,單從宋家一事上尋根問底,將來亦可明白。唯有那個女子是何來曆,卻急須出外訪查。因她雖說什麼貪嘴賤舌的話,但小弟一時卻想不起曾在何處言語間討過婦女們的便宜,況且小弟平時對於女色向不即近,她今日卻將這個罪狀加在小弟身上,很有些使小弟莫名其妙,不得不急急就去打聽。”

科布多點頭道:“很好,賢弟就去,劣兄等候你的消息。”

耶律勝即刻回轉自己臥室內,更換了一套自己往日出門遠行訪道時穿的衣服,暗藏了一口匕首和幾支袖箭,即出門往街坊上去查訪。

原來耶律勝其時年已三十六歲,當往日學武時,初從夏定夷練習各種拳藝。那夏定夷係廣東新會縣人,故老相傳,廣東人有一種陋風氣,叫作男子如已過了三十歲,尚未曾發財,柔弱者不去說他,強悍的即化而為匪,改作那殺人放火、打家劫舍、幹犯法紀的勾當,意思即從做這沒本錢的買賣上,發一筆不義巨財。夏定夷自幼兒學成了馬上、步下、水中的各種絕頂武功,本當從這一刀一槍上應武考、求取功名,將來好給國家服務,抵禦外侮,殺敵立功,不料時運不濟,連考多次,或因出言不慎,得罪了主考,或因性氣躁急,違犯了考章,竟致落第。所以夏定夷灰了心,不再應考,遂在廣州省城立場收徒,教授當地及異鄉人士子弟們武藝。教授了兩年,因為所收的徒弟都是些蠢材,能聰明穎悟而又肯勤學苦練的很少,因此又使夏定夷灰了心。那時,恰值夏定夷過三十歲,夏定夷在傳習武藝的教廠內宴飲親朋徒弟。酒過數巡之後,夏定夷已有了酒意,遂當眾大發牢騷,說:“聖人雲‘三十而立’,如今我已虛度三十,尚仍是毫無建樹。倘再照此蹉跎下去,白發皓首時,亦不過是無聲無臭的與草木同朽腐。人壽幾何,河清難俟,從今而後,我將改弦易轍,另圖生機了。”

眾人見他說出這番話來,一時不知他的真意,未敢羼言,隻說了幾句敷衍場麵、善頌善禱的好看話,溫慰預賀了一番。內中有一位在省城河南開武德鏢局的,名喚龍在天,亦是新會人,與夏定夷是總角之交,從小在一處長大,並曾同書房讀過書。隻不過來學武時,不曾同過師,所以二人的交誼頗厚。最近龍在天因武德鏢局裏有一起鏢,在廣西梧州地界被黑道中新上線的一起小輩英雄,見了武德鏢旗,不肯講交情,說:“見了鏢局中招呼下的財物就放手,簡直把飯都給鏢局中人獨吃了去,叫我們弟兄吃什麼呢?”說罷這番話,即將武德鏢局承保的鏢劫奪了去。押送的鏢師及夥伴們因為護鏢,上前與那起強人交手,被殺傷了好幾個,隻得敗逃了回來。龍在天得到報告,心中十分憂急,待欲親自出馬往梧州去要鏢,偏又禍不單行,保送往福建去的一筆貨物,路過惠州,亦被一批新進道的角色劫奪了去,殺傷了敗逃回來。龍在天接報後,心中更急,因自己無分身法,且恐親往亦被殺敗,損了威望,以後的衣食飯碗就從此打破。況且顧惠州的事,即不能顧梧州的事,因恐顧此失彼。日期一多,那班綠林新人物將所劫得的財貨分贓化用,或竟各散,那時怎能賠償得起?為此遂想著了夏定夷,意欲聘請夏定夷到武德鏢局裏來,充當鏢師,好與自己同時出發,分往惠、梧兩州地界去,索討原鏢,打破這個難關。所以這天他親自到夏定夷教廠裏來給夏教師祝壽,欲守到席終人散後,再向夏定夷進言勸駕。當時因見夏定夷發牢騷,說出滿腔抑鬱的話來,尤其是將要改行的話最合他的心意,不由大喜。當於客散後,向夏定夷說明自己現時的處境困難,意欲懇請老哥到本局當鏢師,一則救弟之難,幫弟之忙;二則老哥亦可從此克享盛名。

夏定夷正當授徒授得灰心,想改業一時未定方針,見故人相邀,遂即慨然允諾。當晚即將眾徒弟喚齊到來,說明意旨,即日解散教練廠,約定日期,命眾徒弟到武德鏢局去取回本年已繳的束脩。眾徒弟見師父立誌堅決,無可挽留,隻得答應,隨即陸續各自散歸。夏定夷連晚收拾了包袱行囊,由龍在天到鏢局裏喚同夥計來,將夏定夷的東西一齊連晚搬到局內去。

次日清早,夏定夷去會房東退了租,回武德鏢局與龍在天會商決定,由龍在天親往惠州,夏定夷往梧州去。即於當日午飯後,同時分別動身。夏定夷到了梧州,與那起綠林先禮後兵,交後結果,殺得那起綠林大敗,奪回了原鏢,由此即立了威名。一路上,夏定夷頗會晤了不少綠林豪俠,彼此結交,回來受龍在天的特別恭維,接著又請夏定夷擔任保貴重遠省的大鏢。接二連三,連接著走了好幾次,夏定夷的威名日益遠震,所結識的水、旱兩路豪俠亦日多一日,對於江湖上各種勾當,夏定夷亦日益熟悉,切口術語、規律忌諱等等,亦無所不知。

時將一年,夏定夷忽又覺得,做鏢師給人保鏢,等於做富商大賈、貴官顯宦的鷹犬,未免太將自己的人格身份看輕了,況且自己有這麼一身的本領,隻不過做著一名鏢師,亦太埋沒自己,對自己不起。因目見其時各國的牧師、商人、兵士等在廣東及內地各省的恃強專橫,仗著領事的保護和槍炮的厲害,幾乎無時無地不發生洋鬼子愚弄嚇詐侮辱中國的官員、壓迫暴虐侵淩中國的人民,心中實在不忍,遂抱著滿腔義憤,決計不再充當鏢師。即辭別了龍在天,投奔綠林入夥,在兩廣各屬,專一劫奪洋商的財貨,尤其對於那些信奉洋教,而仗著洋人勢力欺侮同胞、做洋人侵略中華先鋒的漢奸,誅殺得格外厲害,財物到手,即便散給各處的鰥寡孤獨等貧而無告的可憐人民。“俠盜夏定夷”五字在當時兩廣的人民口中,無不津津樂道。

後來,夏定夷所做的案子太多,兩廣各屬緝捕非常嚴緊,夏定夷為暫避風頭、以防不測起見,遂從廣西取路往湖南省境內去,複從湖南過洞庭湖到湖北省,由湖北前往河南,訪會中原的豪俠。因在洛陽境內,目見一個漢軍正白旗籍充當順承王師皇糧莊頭的,仗著勢力,在洛陽境內無所不為,慘無人道,寡廉鮮恥,強奸一位三貞九烈的少年美貌寡婦。那寡婦被汙後進城到縣衙擊鼓鳴冤,被那皇糧莊頭賄上買下,縣官一因怕莊頭的勢力;二因受了黃白物,遂忍心害理,不準寡婦的狀。寡婦又到知府衙門去上控,偏巧知府與莊頭是新拜把子的異姓兄弟,不準寡婦的狀子之外,還坐寡婦誣控意圖索詐的罪名。寡婦因此羞憤自盡,親筆寫下絕命書來泣告夫、母二族的族人,求兩族的人仗義執言,給她申冤。哪知兩族的人都膽小怕事,不敢出頭,以致那寡婦自殺,成為白死,遂至寡婦的貞魂不散,每夜總有人聽見她的淒泣,銳利淒慘,聞者無不毛骨悚然。

恰值夏定夷來到洛陽境內,錯過宿頭,往鄉村人家借宿。適巧借住在那寡婦家隔壁鄉居人家,半夜裏因被女鬼的哭泣哀號之聲驚醒,初還猜是人哭,後經細聽,才知是鬼泣,其聲淒厲哀苦,聽了非常震動心弦,不由詫奇。次日早晨起身,即向居停詢問。那家主人因他是遠方過客,以為告訴他無關緊要,遂將寡婦生前死後之事完全告知夏定夷。夏定夷聽罷大怒,問明了那皇糧莊頭的姓名、年貌、住處,謝別過居停主人,即一路問到那莊頭家中去,說有要緊機密事求見。莊漢入內回稟,莊頭一時間竟如鬼使神差般亂了主意,漫不經心地吩咐一聲請,莊漢出來將夏定夷請到裏麵與莊主相見。夏定夷見莊頭獐頭鼠目,正和所探知的形狀相符,遂於彼此請問姓名時,出其不意,運用指掌神功,對準莊頭的心窩,直戳將過去,喝聲著。莊頭應手而踣,心臟已被擊毀,仰麵跌倒,大叫一聲,死在堂前地上。簷下伺候的豪奴惡仆們見狀,一齊大駭,大聲嚷呼:“不好了,拿刺客!”

夏定夷將莊頭打倒後,仍恐他不死,又使腳連踢了他兩腳,這才回轉身來,不慌不忙地向外就走。早被一班豪奴惡仆等搶步進堂屋裏來四麵團團圍住。

究竟夏定夷脫得身否,請待下回續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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