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吃了生食,又泡了冷水,蘇棠當晚就發起了高燒。
意識昏沉間,她仿佛回到了在孤兒院裏因為洗了幾天冷水澡而發起高燒的那晚。
夢裏年輕的聞裴淵紅著一雙眼,用自己的體溫一遍遍的溫熱著她。
“棠棠,撐住!”他聲音哽咽,帶著少年人最赤誠的誓言,“我發誓,一定會出人頭地,絕不會再讓你為我吃苦挨凍!絕不會!”
蘇棠猛地驚醒,渾身被冷汗浸透。
床邊,竟真的坐著聞裴淵。
見她睜眼,他立刻俯身,微涼的手掌探了探她的額頭,眉宇間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鬆懈,“燒退了。”
蘇棠別開臉,用力眨去眼底洶湧的澀意,才啞聲開口:“蓮子......我都撿完了。”
“嗯,辛苦你了。”聞裴淵起身去替她倒水。
昏暗的臥室裏,高大寬闊的背影讓蘇棠有一瞬間恍惚。
仿佛他們依舊住在那個逼仄卻充滿溫情的出租屋裏。
她雖生著病,但卻得到聞裴淵全心全意的照顧。
“喝點水。”聞裴淵將水杯遞過來,“棠棠,我認真想過了,我與淩音這樣無休止的備孕太辛苦了,效率也低。”
蘇棠的指尖猛地一顫,忽然泛起了一陣不應該有的奢望。
他......是不是後悔了?
然而,下一刻,聞裴淵的話徹底碾碎她心中可笑的希冀。
“為了能盡快得到繼承人,我決定和淩音去做試管。”
他頓了頓,指腹輕輕拂過蘇棠蒼白得沒有一絲血色的臉頰,“但你知道,做試管,我和她必須是法律上名正言順的夫妻。”
“所以,棠棠,我們離婚吧。”
他凝視著她的眼睛,語氣帶著一種施舍般的安撫,“隻要淩音成功生下繼承人,我就會立刻和你複婚。”
為了能讓蘇棠心甘情願接受離婚,聞裴淵允諾了很多什麼海外資產,信托基金等她根本聽不懂的金融術語。
蘇棠的雙手死死的攥緊被角。
她終於無比清晰地意識到,眼前一身矜貴西服的聞裴淵,與她這個穿著洗舊發白睡衣的人,早已有了雲泥之別。
得到蘇棠點頭的聞裴淵立刻下樓吩咐司機準備車子。
天一亮,他帶著蘇棠去了民政局。
取號,簽字,蓋章。
聞家使了點手段,蘇棠的離婚證當場就批了下來。
趁著聞裴淵去拿證件的時候,蘇棠拐去了隔壁櫃台,為自己加急辦理了一本護照。
聞裴淵回來的時候,望著蘇棠身後醒目的‘出入境事務’幾個大字,蹙起了眉頭。
“你來這裏做什麼?”他大力掰開蘇棠的手心,看見了護照的回執單。
聞裴淵心一跳,“你為什麼要辦護照?”
“沒什麼,我在網上看到了極光,很漂亮,希望有機會能夠去看看。”蘇棠低聲解釋。
聞裴淵像是鬆了口氣,隨手將回執單揉成一團丟進垃圾桶,“你又不懂英文,也不會攝影,別學著跟風。”
蘇棠看著垃圾桶裏的回執單,沒有再說話。
忽然,他們身後傳來顧淩音的聲音,“阿淵!”
顧淩音像是沒有看見蘇棠一樣,直撲進聞裴淵的懷裏。
她身上的禮裙剪裁簡約卻質地奢華。
“阿淵,今天是我們領證的日子,我請了電視台的拍攝團隊全程跟拍。”
白裙的小拖尾蕩在空中,像極了主人得意的心情,“我穿了這條你早上特意留給我做結婚登記禮物的禮裙,好看嗎?”
聞裴淵的手下意識攬住顧淩音的腰,眸色深邃,“嗯,很稱你。”
周圍跟拍團隊紛紛發出羨慕的呼聲,“太子爺同大小姐的CP,簡直就是現實中的王子與公主,磕到了磕到了!”
蘇棠被人群擠到末端。
她站在角落裏,望著被閃光燈包圍的聞裴淵,突然覺得很沒勁,轉身離開。
獨自一人回了家。
可剛進房,憋了一天的眼淚終於決堤而出。
大顆大顆滾燙的淚珠地墜在洗的發白的衣褲上,很快又蒸發不見。
猶如他們曾經炙熱的誓言,最終無聲無息的消失了。
哭過以後,蘇棠去浴室裏衝洗。
房門被無聲無息地推開一條縫,蘇棠剛回頭,迎麵被人捂住口鼻,昏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