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陸夫人臉上閃過一絲不悅,但她很快掩飾住了。
她不敢真的惹惱我,畢竟那樁婚事還需要我去完成。
“先吃飯吧。”
陸夫人生硬地打斷道,眼神示意我趕緊入座。
這時陸硯修才注意到我走路時的異樣。
他目光落在我血跡斑斑的褲管上,眉頭不自覺地皺了起來。
陸望舒敏銳地捕捉到他的表情變化,立刻尖聲道:
“沈朝朝,你不過是陸家的保姆,能和主人同桌吃飯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她紅唇勾起一抹惡意的笑,“但你不配我們這樣對你!等我們吃完,你用自己的碗把剩菜端走,別臟了我們的餐具。”
我下意識看向陸硯修,卻發現他方才那點心疼早已消失不見。
他低著頭,專注地為陸望舒剝著蝦殼,動作磕磕絆絆卻毫不見倦色。
這一幕讓我喉頭發緊。
剝蝦、挑魚刺,這些事我為他做了七年,他卻從未為我做過一次。
更諷刺的是,此刻他竟還細心地吹涼一勺湯,親自喂到陸望舒嘴邊。
“我先回房了。”
我倉皇起身,逃也似地離開了餐廳。
即便饑腸轆轆,那些珍饈美味此刻也讓我作嘔。
在傭人房裏,我機械地咽下冷掉的殘羹剩飯。
洗完碗筷出來時,陸硯修突然在走廊拐角處攔住了我。
他不由分說把我拽進他的房間,拿出醫藥箱為我處理傷口。
酒精棉球碰到傷口時,我疼得瑟縮了一下,他卻隻是公事公辦地說:
“你若是肯服個軟,我們也不至於讓你走回來。”
我怔怔地看著他低垂的睫毛,直到他下一句話徹底擊碎了我可笑的幻想。
“身體弄壞了會影響婚禮,還有兩天,你找到合適的人選了嗎?如果實在不行......”
後麵的話我再沒聽進去。
原來他突如其來的關心,不是出於愧疚,更不是回心轉意,而是怕我這個棋子壞了他和陸望舒的好事。
陸硯修為我包紮的動作很溫柔,可我的心卻像被扔進了冰窖。
比起身上的傷更痛的是,直到此刻才徹底認清的,這七年錯付的真情。
這一夜我輾轉難眠,天剛蒙蒙亮就被急促的敲門聲驚醒。
陸硯修站在門外,語氣不容置疑。
“望舒要去拍證件照,你跟著一起去。”
車上,陸望舒像隻歡快的百靈鳥,嘰嘰喳喳地說個不停。
她講畢業旅行時在威尼斯坐貢多拉,抱怨金融學的課程太難,甚至細致到宿舍樓下有隻總蹭她裙角的流浪貓。
陸硯修側耳傾聽,時不時溫柔附和,眉眼間是我從未見過的耐心與寵溺。
我的心像被細密的針紮著。
七年來,陸硯修從不曾認真聽我說過一句話。
他隻會用命令的語氣讓我端茶倒水,稍有不順就冷嘲熱諷。
高考結束後,我顫抖著捧著清北大學的錄取通知書衝進他房間。
卻得知他因車禍雙腿失去了知覺。
最終那紙通知書被我鎖進抽屜,再沒提起。
“下等人就是下等人,連話都說不利索。”
這是陸硯修常掛在嘴邊的話。
可此刻,他卻對陸望舒那些瑣碎的日常聽得津津有味。
陸望舒突然轉向我,手指直指我的臉。
“誰準你偷聽我們說話的?把耳朵捂上!”
我機械地捂住雙耳,在長達一小時的車程裏,像個可笑的木偶。
直到下車我才發現,這哪裏是什麼證件照拍攝地。
分明是婚紗影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