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碧血鴛鴦碧血鴛鴦
徐春羽

第四回 有私有弊金錢役鬼 無法無天熱血歸魂

諸知縣急忙叫人先把二姑娘帶下去,然後才問是什麼人喊冤,趕快帶上來。衙役接著一喊“帶呀”,隻見從堂下帶上一個人來,跪倒給諸知縣磕頭。

諸知縣道:“你姓什麼?叫什麼?在什麼地方住?因為什麼喊冤?說!”

那個人道:“小人我姓尤,名字叫二鎖,就在這城外田家村東頭尤家村住家。小人有個妹妹,憑媒許配田家村保正田振宗為妻。昨天晚上小人從東村去看小人的妹妹,不想碰見田家村地保尚錦,押著小人的妹妹往這邊來,小人正要問個明白,為什麼把小人的妹妹捆捆綁綁地往什麼地方送,誰知尚錦一句也沒說,把小人也給捆上了。青天大老爺,小人秉公守法,又沒有幹出什麼事,他為什麼把小人拿到堂上?這分明吃了人情,故意毀壞小人,求大老爺替小人做主才好!”

諸知縣道:“你抬起頭來,我看看你。”尤二鎖把頭一抬,諸知縣看他鼠眼鷹鼻,賊光灼灼,便點了點頭道:“尤二鎖,我告訴你,尚錦身為地保,他絕不能無辜欺壓良民。方才那個田尤氏是你的妹妹呀?”尤二鎖答應一聲是,諸知縣道:“因為她犯有謀害親夫之嫌,恐怕你給她出個主意,所以才把你鎖拿到案。至於裏頭是假是真,本縣自會公斷,絕不能叫你們受絲毫的委屈。你先跪在一邊,等我把這件事問完,看看你確實跟這件事有關沒關,自會發放你。”

尤二鎖又磕了一個頭道:“就求老大人公斷。”退下去跪在堂口。

正在這個時候,方才去的兩個差役,已然跑回來了,手裏拿著火簽,單腿打千兒道:“回老爺,小人們去傳吳二混,誰知剛到他家,就碰見一個老頭子從他們家裏挑著白錢紙走出來。小人們拿著太爺的火簽給他看,說是太爺命下,要傳吳二混到堂聽審。敢情那個人就是吳二混的父親,聽說小人們要傳吳二混,便冷笑了一聲說‘吳二混他已然被陰司傳去過堂去了’,說完他就走進去了。小人氣憤不過,便跟他走了進去。誰知到了裏頭一看,那吳二混果然死在床上。小人們不敢耽延,特地回來稟報大老爺知道。”

諸知縣啪地一拍驚堂木道:“膽大狗頭!受了姓尤的跟姓吳的多少賊錢?敢來替他遮掩!”

兩個差役趕緊把纓帽一摘,跪下磕頭道:“回稟老爺,小人們句句實話,倘有半字虛假,任憑老爺怎樣處治,小人們雖死無怨。”

諸知縣道:“好,你們先下去,等我去驗了回來再說。如果查出你們有不實之處,留神你們的狗腿!”

兩個差役又磕了一個頭,退到堂口伺候不提。

卻說諸知縣一聽這兩個差役回來一說,心裏就是一動,明明是一件極容易辦的事,現在把個硬證死去,這倒有許多不好辦了。又凝神想了一想,吩咐暫把眾人押了下去。回到簽押房跟師爺們一商量,大家都說太爺這件事,不應當太難堪了田尤氏。現在是死無對證,倘田尤氏翻過臉來,就要有許多不好辦。現在最要緊的事,是先到田家村驗看田振宗倒是怎麼死的,然後再驗看吳二混是真死假死,就可以再想辦法。諸知縣想想也隻好是這樣辦了,當時傳話出去,叫差役押了人犯,一同到田家村驗屍。

諸知縣坐著官轎,剛剛進了田家村,就聽見裏邊一陣哭天喊地,聲音震耳,急忙叫下邊去問問什麼事。

差役去了不多一會兒,跑回來報道:“回稟老爺,田家村起火,大家爭搶逃命,所以才有這樣喊聲。”

諸知縣吩咐落轎。轎子落平,諸知縣一看,可了不得了,烈焰騰天,火勢很猛,再聽哭聲越來越近,真是慘不忍聞。諸知縣急得直跺腳,便叫差役喚過尚錦道:“你是本村的地保,快去探看是從誰家起的火,為什麼沒有人救,快來報我知道。”

尚錦答應一聲,邁步如飛地去了。諸知縣心裏想,真是了不得,怎麼這村裏剛剛把個頭目死去,就會鬧出這麼大的笑話?正想著,尚錦已然跑回來了,單腿打千兒道:“回老爺,小人探聽明白,這火從田村正家裏所起,因為救火的家具,一向都是存在田村正家,現在從他家裏起了火,所以沒有法子能救。”

諸知縣道:“難道看著它燒完了不成?快快傳出話去,無論官民人等,一齊快去救火,本縣都有重賞。”

尚錦把話一傳,當時就有人往回裏跑,搭桶挑水,連拆帶救,足有兩個時辰,才算把火救滅。諸知縣再到田家門口一看,除去大門沒燒,裏頭已然成了一片焦土,心裏好不惻然。暗中又一想原為驗屍而來,如今屍首全都成灰,叫我怎麼樣驗法。再說吳二混也死去,又沒了對證,倘若問個半天,一點兒收落沒有,怎麼下台?真為了這個死人,就把自己前程送掉,未免也有些不值,不如趁此收科,倒還不至於弄到不可收拾。

想到這裏,便叫人把田喜叫了過來道:“田喜,你說你們主人死得不明,又說你們主母跟吳二混知道情由。你看方才我去提吳二混,據說吳二混已死。本縣前來驗屍,現在屍首都成焦灰,你說我怎樣驗法?老管家你看這件事,叫本縣怎樣替你做主?”在知縣心思,以為用話一領他,不過叫他把原狀一撤,這事也就可以完了。

誰知田喜聽到這裏,趴倒在地就給諸知縣磕了三個頭,然後再爬起來道:“大老爺這話,小人也聽明白了。小人的主人,這條命就算是這樣白白地送了。既是大人沒有辦法,小人更是沒有法子可想。不過小人想當先這張呈報是小人呈報的,現在既是這樣,小人願意把呈狀自行撤回。不知大老爺能恕過小人誣告這一層不?”

諸知縣道:“這當然可以。不拘誰問,我也有話說,這並不能算你誣告,準要是驗完了,還不定準怎樣。這件事不提,你還有什麼說的?”

田喜道:“大老爺開天地之恩,能夠不治小人誣告之罪,小人著實感恩不過。但願大老爺祿位高升,公侯萬代。不過小人還有一件事,小人的主人實在死得淒慘,小人願意在大老爺麵前給他磕上幾個頭,述說述說小人不能給他報仇這番意思,不知大老爺可肯始終成全小人?”

諸知縣道:“這更沒有不成的,你就去禱告禱告他保你多活幾年。”

田喜又跪在地下,給諸知縣磕了一個頭,然後站起身來,在大門旁邊雙腿往下一跪,不由老淚長流哭道:“大爺呀大爺!你老人家待小人可算是天高地厚,如今死得不明不白,叫人實在難過。小人原想給你老人家申訴申訴,誰知家裏又起大火,想來少公子也是被燒在裏麵。小人這大年紀,還看什麼將來的天理報應?真要有天的話,也不應當讓您老人家得著這種慘報。大爺呀大爺!你老人家活著我不能伺候您老人家,您老人家死得不明不白,小人不能給你老人家報仇雪恨。你老人家的後嗣,也滅在小人的身上。小人哪裏算是一個人,活在世上有什麼滋味兒?大爺呀大爺!你老陰魂不遠,小人來找你老人家來了!”連哭帶說,就往前爬。

諸知縣一聽話風不好,打算叫人去揪他,哪裏還來得及?隻見義仆田喜爬起來倒退兩三步,往前一搶,衝著門垛子一頭撞去。眾人齊喊聲“不好!”隻聽撲哧一聲,腦血全出,死屍栽倒在地。諸知縣剛在一驚,卻聽後麵大喊一聲好,急忙回頭哪裏有個人影兒。心裏又是一愣,暗想:“難道說我在這兒做夢?”再一瞧高高的太陽,毒晃晃地照在頭上,哪裏有這樣的夢?

正在懵惚之際,隻見尚錦單腿打千兒回道:“回老爺,火場已完全救滅。小人進去探驗,隻有一具死屍燒毀,並無傷著旁人。”

諸知縣點頭道:“好了,火場先找兩個人守著,不準閑人進去。再去備兩具好棺木,把田喜的屍首也成殮起來。”

尚錦還不知田喜撞死,聽知縣一說,順著眼神一瞧,田喜已然頭破血出,直挺挺地死在地下,一時忘神,不由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諸知縣也不禁掉了幾個淚珠兒。當時諸知縣吩咐把二姑娘尤二鎖仍然帶回衙門,這裏火場,也自有尚錦找人看守,這話一時不提。

現在先說這火到底是怎樣起的。

原來田福趁著大家一亂,他就躲在後頭倉房裏去了,大家誰也沒有留神,也沒有找他。等到一家走了之後,他聽見沒有什麼動靜,探身出來一聽,除去上房裏還有燈火,聽見有人說話,敢情是兩個看孩子的媽媽,心裏不由又是一動。這小子到這時候,良心完全喪盡。心想二姑娘待我那股勁兒,實在是有個不錯,如今老當家已然死了,剩下這份兒產業,自然全是二姑娘的,如果自己真要能夠和二姑娘勾搭在一塊,不但從此吃飯不愁,而且還有一份特別美的地方。想到這裏不由心花怒放,簡直就像他已然把全份產業弄到手一樣。忽又一想,暗說一聲“不好!”剛才這件事,全都叫田喜看在眼裏頭了。頭一個吳二混必得露麵,真要是到了堂上,他一口對吳二混咬定,縣裏必定得讓人拿二混。二混隻要一到堂,這場官司就算全輸,二姑娘非得抵了不可,那時這份兒產業一定歸田喜,自己豈不落個人財兩空?這還是往好裏說,如果田喜在堂上多說一句話,自己跟田祿就不免弄一個知情不舉,還許多少背點兒罪過。不如趁這個工夫,趕緊跑到吳二混家裏找著他,要個主意。想到這裏,往外就走。

剛走到正房前邊,隻聽有兩個人正在抱怨。隻聽一個道:“你瞧咱們這個頭兒,都叫他上勁兒。真不怪人家,你瞧剛才這件事,直像這個死人是他的尊親屬似的。放著好好一塊肥肉,他不懂得吃,就知道粗了脖子紅了筋地跟在裏頭瞎亂。就算是這件事,全都問出水落石出,臭地保還是臭地保,誰還能分給他二頃地?”

又聽一個說道:“這話對呀,咱們這個頭兒這種脾氣,到死他也改不了,天生來的這種受窮的命。咱們既搭了他,沒法子隻好跟著受。”

田福一聽,認得這兩個人,都是本村地方上的夥計,一個叫郎才,一個叫苟勝。兩個人正在抱怨,這倒是一個機會,趕緊露出身兒來道:“二位頭兒,真是辛苦了!黑天半夜的,看著這種差事,真是對不過二位,我給你們二位弄點兒水去。”

郎苟兩個一看,彼此全都認得,趕緊搭話道:“嗬!敢情是大管家。在什麼地方來?怎麼剛才沒瞧見?”

田福噯了一聲道:“二位,不用提了,說起來得氣死人。我們大爺怎麼死的,你們二位知道嗎?”郎苟二人一起搖頭,說道不知,田福道:“說出來真恨死人。你們知道我們大管事的田喜呀,我們大爺待他,真可以說是天高地厚。誰知道這小子人麵獸心,他竟敢向我們大奶奶施行無禮,不想在這個時候,我們大爺撞了進來。是他一時情急,他竟敢以小犯上,把我們大爺給害死了。二位說他心狠不狠?”

郎苟兩個,本是土混兒出身,又幹的是那個營生,對於這種事還有什麼不明白。再說人的名兒,樹的影兒,田喜在這村子裏,可比田福、田祿高得多得多。況且剛才大家都在這裏,為什麼他不出來?既是他知道這裏頭情形,為什麼他不當麵跟尚錦說?現在人家都走了,他鑽出來了,說了這麼一套,明擺著裏頭是有私有弊。可是因為打算聽聽他的下文,也不便駁他,便也順口搭腔道:“原來田喜是這樣人,吃著人家喝著人家,竟敢幹出這樣逆倫的事來,真可以說是人麵獸心、萬劫不變的畜類。不過有一節兒,您既知道裏頭是這麼一回事,怎麼您不去到堂上給打個報呈兒,替老當家的報這個仇呢?”

田福道:“是啊,我想現在去到前村找上柳村正,請他給我們大爺告狀申冤。不過有一節兒,拜煩二位,這北屋的東裏間,靠山牆有一個紅油大櫃,裏頭滿是我們大爺半輩子積剩下來的東西。二位多給照顧一眼,我小子就感激不盡了。”說著衝郎才、苟勝就是一揖到地。

郎才、苟勝急忙禮讓道:“二爺您這是怎麼啦?我們身當地方,本有保護地麵兒之責,二爺隻管請您的,都有我們哥兒兩個。”

田福又是一陣道謝,然後這才走出大門。心裏不住一陣高興,想這兩個小子,可稱得起是讓財帛給支使糊塗了。我這一走,必定他們就得動手,隻要我到前村,能夠想得出辦法,回來就可以為所欲為,準保沒人幹涉。等到事情一完,真是人財兩得。想不到當了半輩子的下人,居然會有這麼一個翻身,這大概也許是我們家裏祖上的德行。想到這裏,心裏這份兒高興就不用提了,趕緊腳底下加勁,往前直跑。

剛到了村口,隻覺前邊樹林子裏頭,有個人影兒一晃,不由就嚇了一跳,心想大概是我自己眼岔了,打算低頭走了過去。誰知道越是心裏啾咕,眼睛越不給自己做主,心裏打算不往那邊瞧,眼睛可一個勁兒往那邊去。剛一瞧到樹林子,又覺乎有個人影兒一晃,猛然一下兒想起,這個地方平常就有人說不幹淨,可是自己沒趕上過,難道我今天真遇上了?別管是神是鬼,禱告禱告。想到這裏,嘴裏便念叨出來道:“狐仙老爺子,咱們爺兒倆,我可沒敢得罪您,您可別跟我鬧著玩兒,過兩天必得給您打上一壺好燒酒,給您來上一隻大肥雞,好好地請請您。”

剛往前一邁步,就聽裏頭一陣大笑,田福差點兒沒嚇跑了。定睛一看,從樹林子裏走出好幾個人來,原來不是別人,正是田祿、柳大爺、尤氏幾個。田福埋怨道:“祿兒,你這就不對,你既是瞅出我來了,你怎麼不出來,反嚇唬我?”

田祿道:“這都沒的事,我隨柳大爺、柳大奶奶,從東莊跑過來,一瞧咱們家大奶奶也讓人給捆上了,我怕受了詿誤,所以才同柳大爺、柳大奶奶跑到這裏,打算暫時忍一會兒,等到天亮,進城再想法子。你現在幹什麼去了?”

田福這才向柳大爺把這回事前前後後都說了一遍。柳大爺一皺眉道:“哎呀!這件事可太糟了。第一樣,有這麼一個吳二混在裏頭,案打實情,可不好辦。”

剛說到這裏,旁邊尤氏就哼了一聲道:“平常沒事的時候,你聽吧,你自己能把你自己捧得跟智多星似的,現在有了這麼一點兒小事,還不夠你耽驚的呢。我倒有一個法子,不知道你願意?”

柳大爺道:“你有什麼主意?咱們先聽聽。”

尤氏道:“法不傳六耳,你附上耳來。”柳大爺真往尤氏跟前一湊,尤氏就在柳大爺耳根底下一陣啾咕,說得柳大爺一陣點頭一陣搖頭,終而哈哈大笑,連喊“好主意!”尤氏也笑道:“你瞧你這股子勁兒,得了意可別忘了我。”

柳大爺點頭,旁邊田福、田祿,也不知道都說的是什麼,全都瞧愣了。就見尤氏把柳大爺一推道:“你也聽明白了,你就趕緊去吧。”

柳大爺答應著向田福、田祿道:“你們兩個先同著舅奶奶在這裏等一等,我到前村裏去一趟就來。”說著轉身就走了,田福、田祿在這裏等著,暫且不提。

單說柳大爺一直來到尤家村吳二混的家裏頭。柳大爺平常身份高得多,絕不能到他家裏來,今天沒法子,隻好上前叫門。把門環子拍了兩下,不見有人答應。剛要使勁拍,就聽裏頭有個倔聲倔氣的道:“什麼人黑天半夜的跑來攪人?!”嘩啦一聲,門往左右一分,借著星鬥之光一看,是個老頭子。

柳大爺急忙問道:“你這裏可是吳家?有個吳二混可是住在這裏?”

那個老頭子道:“不錯,這裏姓吳,吳二混是我的兒子,剛回來睡了。你有什麼事,等天亮了再來找他吧。”

柳大爺一看這個神氣,知道這件事非得跟他說明不可,便向他笑了一笑:“你知道吳二混鬧出人命來了嗎?”

老頭子一聽,登時臉上顏色改變道:“你說的是真的嗎?”

柳大爺道:“不是真的誰還能夠冤你?我現在就為這件事來的。”

老頭子道:“怪不得他今天一來臉上不好看呢。走,請進去說吧。”

柳大爺道:“我想這件事,我進去不進去,都沒有什麼。他要在家,你把他叫出來,我跟他談一談就行了。”

老頭子遲了半天道:“不怕你笑話,我就是這麼一個孩子,自小慣養,以致養成了他一種不好習性。旁人說點兒什麼,他倒可以答應,唯獨我要說他,他明明可以答應的事情,他也不肯答應了。他出去了半夜,我就等了半夜。好容易他睡了,我要是進去吵了他,你想不又是一場吵子。所以我隻有請你進去等一等,等他醒了之後,咱們再當麵跟他說。”

話猶未了,隻聽身後有人說道:“你真是我一個人的老孽障!既是柳大爺肯其賞臉,來到這裏賞信,你就該把人讓了進來,怎麼倒叫人家在門口兒說閑話!”老頭子一看,正是心裏最怕的兒子吳二混。吳二混把老頭子一把推開,用手一拉柳大爺道:“柳大爺,您老請到裏麵坐。”

柳大爺身不由己地跟著走了進去。吳二混爬到地下就磕頭道:“您老的話,剛才我都聽明白了,我也不敢隱瞞,就求你老人家救我。”

柳大爺說:“要我救你,卻也不難。我想你們這件事,既然驚動官府,又有田喜在裏頭做證見,少不得官府是要到這裏提人的。如果到了那裏,案打實情,恐怕你有口難訴。我想現在第一個辦法,就是要毀屍滅跡,然後才能夠滅輕你的罪名。隻不知你有這個膽子沒有?”

吳二混道:“您老這話說差了,這件事,不是旁人的事,我自己身上已然擔了罪名,不再犯法也是死。死裏求生,什麼事我都敢去。”

柳大爺道:“既然有這個膽量,什麼事就都好辦了。現在你就帶上火種,快到田家村。到了後房,找著他們存糧食的地方,想主意把火點起,隻要田振宗屍首一燒,無論什麼事全算完。事不宜遲,你就快去,官府有人來,自有我打點。”

吳二混一聽隻好是這樣辦,當時拿上火種,一直走了出去。吳二混剛走了不多一會兒,知縣派的差役就來了,柳大爺把他們叫了進來,一咬耳朵。兩個人搖頭道:“不行,柳大爺我們承你的情,看得起我們哥兒兩個,我們還能不認朋友嗎?不過有一節兒,原告當堂指出吳二混,現在我們要是回去說他死了,本官不能不來查驗,倘若驗出不實之處,我們兩個擔不起。您老這份兒意思,我們實在對不過。吳二混現在要是在家,您老賞給我們兩個,好回去交差。”

柳大爺一聽,這就是要過節兒,幸喜身上還真帶著有個十幾兩銀子,趕緊掏出來遞給兩個道:“你們哥兒兩個,先拿著喝碗茶。”

兩個人一見銀子,趕緊改口道:“柳大爺您這是怎麼了?並非我們兩個故意為難,實在是上頭交派得緊,沒法子,我們給您老回去搪上一步,隻要上頭追得不緊,就算成了。”說著兩個人告辭而去。

柳大爺把這兩個人送走之後,忽然心裏一動道:“哎呀,不好!我方才還忘了一件事。吳二混到那裏放火是不會出錯的,不過有一節兒,那裏頭還有兩個孩子,倘若也叫火給燒在裏頭,怎麼對得起自己死去的妹妹!”想到這裏心十二分不安,可是也沒有法子。

再說吳二混拿了火種,一直來到田家後牆,爬牆進去,偷偷往前邊走去。聽了聽連一點兒聲音全沒有,又往前邊走來。來到正房前頭一看,振宗的屍首,還在地下放著,旁邊連一個人影兒也沒有,膽子便更大了些。扒著窗戶往裏頭一看,可了不得了,裏頭是箱櫃全開,扔了一地的東西,心想這一定是失了盜了。看到這裏,不敢再慢,掏出火種來,迎風一晃,往窗戶上一送,登時烈焰飛騰,大火已起。急忙翻身跑到後院,複又從牆上跳了出去,再一看裏麵這火就大了。猛然把腳一跺道:“哎呀!怎麼把兩個孩子也燒在裏頭了!”

就在這一恍惚之際,仿佛聽得身後有人說道:“不用你掛心,孩子我已然替你抱出去了。”急忙回頭一看,哪裏有個人影兒,嚇得撒腿就跑。一直跑回家裏,柳大爺一見,急忙問怎麼樣。吳二混把前後都說了,又說起把孩子忘了救了出來了,柳大爺也隻好點頭惋惜而已。

這就是村子裏起火的原因。

諸知縣從田家村回來之後,心裏很不痛快,吩咐先把一幹人犯押到監裏等待審訊,想著這裏頭,確有不實之處,隻是先把一個大大見證死去,就是一件大不好辦的事。雖然說吳二混死活不知真假,即便他就是活著,田振宗屍首已然燒毀,也沒有一定見證,不過多拉扯兩個人在裏頭,益發麻煩。想來想去一點兒法子沒有,心裏一煩就睡了。

一覺還沒睡醒,就聽窗戶外頭有人叫道:“老爺醒醒兒!”諸知縣急忙問什麼事,外頭答道:“城西又出了兩起人命案,地保報上來了,特來稟報老爺知道。”

諸知縣一聽,趕緊起來,到了外頭接過報單一看,隻見一張是尤家村的地保秉單,上麵寫的是“為呈報事。尤家村屬宋莊住戶吳明,年六十二歲,有子吳二混,年三十三歲,父子皆以做長工為生。於今夜子時後,吳明喊報,其子不知被何人殺死,特來稟報太爺查看。尤家村地保韓忠呈報”。第二張是“為呈報事。柳家村村正柳清風,年六十五歲,妻尤氏年五十二歲。據其家人喊報,昨夜不知何時,柳村正夫婦不知被何人殺死,特來稟報太爺查看。柳家村地保何永呈報”。

諸知縣看完了這兩張呈子,心裏不由又是一怔。想著自己官運實在不好,怎麼剛剛一件案子沒完,會又出了旁的岔子。如果一件都問不清楚,這個官兒就回家抱孩子去吧。正在這麼個工夫,隻見又跑進一個差役來道:“回稟老爺,外頭有田家村地保尚錦有緊急口報,要麵見老爺。”

諸知縣就知道又沒有好事,遂把眉頭一皺道:“叫他進來。”

差役出去,不多一時,便把尚錦同了進來,見了諸知縣單腿打千兒已畢,這才回道:“下役昨天已然遵照老爺囑咐,把田喜的屍首裝殮好了,停在村裏三官廟。誰知今天早晨起來,在田喜的棺材前頭,插著銅刀一把,掛著血淋淋兩個人頭,可把下役嚇壞了。特來稟報老爺下鄉查勘。”

諸知縣一聽,不由“哎呀”一聲,險些不曾倒了下去。

有分教:

三尺劍起誅盡惡魔明大道,一片心灰拚酒碧血了深恩。

要知這兩個人頭是誰,被何人所殺,且看下文,便知分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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