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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許楊那句“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像一根無形的針,瞬間刺破了報告廳內熱烈而虛浮的氣氛。

整個世界,仿佛被按下了靜音鍵。

夏夢臉上的血色褪盡,孔帥和馮雲山的譏笑僵在嘴角,台下所有同學都屏住了呼吸,評委席上的三位老師,更是臉色各異,精彩紛呈。

在死一般的寂靜中,許楊動了。

他不慌不忙,邁開腳步,穿過一道道驚疑、錯愕、鄙夷的目光,走到了講台前。

他沒有看任何人,而是首先對著評委席,微微躬身,行了一個標準的學生禮。

“江會長、倪主任、梁老師。”

他的聲音依舊平靜,不帶一絲火氣,卻讓所有人都豎起了耳朵。

“我並非信口開河,嘩眾取寵。”

許楊直起身,目光轉向那方被燈光照耀的古硯,語氣淡然:“恰巧,昨天夏夢同學得到這方端硯的時候,我也在藏珍閣。當時出於好奇,也順便掌了掌眼。”

他這話一出,夏夢的身體幾不可查地顫抖了一下。

許楊沒有理會她,而是伸出一根手指,隔空指向硯台。

“請問諸位老師,是否注意到,這方硯台的硯堂,也就是中間最平坦的研磨區域,其左側約三分之一的位置,磨砂的質感,與右側三分之二的區域,存在著極其細微的差異?”

他頓了頓,補充道:“這種差異肉眼極難分辨,但若是迎著光,仔細觀察其反光率,便能發現那毫厘之間的差別。”

此言一出,江宏和倪天平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驚疑。

他們是行家,自然明白許楊所說的“反光率”意味著什麼。對於一方完整的天然石硯,經過上百年的使用和包漿形成,其表麵的磨損和光澤應該是渾然一體、過渡自然的。

一旦出現反光率的細微斷層,那隻有一種可能——材質不同!

江宏的臉色瞬間凝重起來,他二話不說,再次戴上白手套,拿起桌上的高倍放大鏡,俯下身子,幾乎要把臉貼到硯台上去。

倪天平和梁誌也緊張地圍了過去。

台下的同學們更是伸長了脖子,大氣都不敢出。

夏夢站在一旁,雙手死死攥成了拳頭,指甲深陷進掌心。她的心跳得如同擂鼓,一種不祥的預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上了她的心臟。

她死死地瞪著許楊,那眼神,恨不得將他生吞活剝。

“怎麼樣?江老?”倪天平緊張地問。

江宏沒有說話,隻是眉頭越皺越緊。他不斷調整著角度,讓燈光從不同方向照射在硯堂上,放大鏡下的目光,銳利如鷹。

半晌,他緩緩直起身,臉上帶著一絲困惑:“經你這麼一說......好像......確實是有點不對勁。左邊這塊區域的反光,似乎要比右邊......更‘死’一些,缺少那種天然石料的靈動感。但......這差別實在太細微了,若非有心觀察,根本無從察覺。”

他這話,等於是間接承認了許楊的觀察力!

台下響起一陣壓抑的驚呼。

夏夢的臉色,又白了幾分。

許楊仿佛早就料到這個結果,他平靜地繼續開口,聲音不大,卻如同洪鐘大呂,在每個人耳邊炸響。

“並非是學生的眼力能勝過諸位大家,而是我曾經在一本殘缺的古籍上,無意間見過一種類似的古法修複手藝的記載。”

“此硯,原本應該是在某個時期遭受重創,斷裂並缺失了近三分之一的硯身。後來,有一位技藝通天的修複高手,用了一種早已失傳的修複法,名為‘礦物膠合填料法’。”

“這種方法,是取同坑口、同年代的廢棄硯石,研磨成最細膩的粉末,再混合一種以魚鰾、石英、骨膠等十幾種材料熬製而成的特殊膠劑,重新塑形,填補缺失的部分。之後再經過數月的陰幹、打磨、做舊、上漿......其成品,無論是顏色、手感還是重量,都幾乎能與原物達到天衣無縫的程度。”

許楊的聲音不疾不徐,將這聞所未聞的修複手法娓娓道來。

整個報告廳,鴉雀無聲,所有人都被他描述的那種神乎其技的修複術給驚呆了。

“但是,”許楊話鋒一轉,目光變得銳利,“假的,終究是假的。這種方法雖然高明,但修複部分的材質密度和分子結構,終究無法與曆經數百年自然形成的原始部分完全一致。它的年代感,是‘做’出來的,而不是‘沉澱’出來的。”

他伸出手,指向硯台側麵,那雕刻的祥雲紋路之中。

“諸位請看,這條‘石紋’。”

他指著一條細如發絲,幾乎與旁邊繁複的雕刻紋路融為一體的淺色痕跡。

“它看起來,像是硯石天然的紋理,對嗎?但如果仔細看,就會發現它的走向,與周圍所有石紋的脈絡都格格不入,顯得十分突兀。”

“這,便是當年硯台斷裂的痕跡,也是那塊‘填料’與原物之間的接縫所在!”

“此法雖然神奇,但修補之處,靈氣已斷,神韻不通。在我......呃,在仔細的觀察下,整方硯台的氣韻是割裂的,無法貫通一氣。”

許楊差點又把“望氣術”說出口,好在及時改了口。

但此刻,已經沒有人會去在意他這點口誤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死死地盯住了他手指的那條“石紋”。

江宏的呼吸,在這一刻都停滯了。

他猛地搶過放大鏡,再次俯下身,順著許楊的指引,找到了那條細微的痕跡。

這一次,他看得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仔細。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

報告廳內,靜得能聽到每個人的心跳聲。

夏夢的身體開始不受控製地發抖,她仿佛已經預見了自己的結局。

終於,江宏緩緩地,緩緩地放下了手中的放大鏡。

他沒有立刻說話,而是閉上了眼睛,仿佛在消化著剛剛看到的、顛覆他數十年認知的一幕。

然後,他伸出幹瘦的手指,輕輕地,在硯台的左右兩個區域,分別叩擊了一下。

“咚......”

“嗒......”

兩聲截然不同的聲音,在寂靜的會場中,清晰地響起。

一聲沉悶厚重,帶著古石的韻味。

一聲清脆發空,明顯缺乏質感。

真相,在這一刻,不言自明。

江宏睜開眼,長長地,長長地吐出了一口氣。那口氣,仿佛帶走了他半生的驕傲和權威。

他轉過身,看著眼前這個平靜得有些過分的年輕人,渾濁的老眼中,充滿了複雜至極的情緒——震驚、羞愧、挫敗,以及......一絲發自內心的敬畏。

最終,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一聲悠長的感歎。

“後生......可畏啊。”

他看著許楊,一字一頓,聲音沙啞地宣布了最終的審判結果。

“這位同學所言......恐怕......是真的!”

轟——!

如果說之前許楊的質疑是平地驚雷,那麼江宏這句金口玉言的“是真的”,就是一場席卷全場的十二級地震!

整個會場,徹底沸騰了!

“天呐!竟然是真的!那方兩百萬的古硯,竟然是件殘品!”

“我靠!這反轉也太刺激了吧!許楊也太牛逼了!”

“這臉打的......啪啪響啊!夏夢剛才還那麼囂張,現在傻眼了吧!”

“何止是打夏夢的臉,連江副會長和倪主任的臉都一起打了!這個許楊,到底是什麼來頭?”

議論聲、驚歎聲、倒吸涼氣的聲音,彙成一股巨大的聲浪,幾乎要將報告廳的屋頂掀翻。

而處於風暴中心的夏夢,在聽到江宏那句判決的瞬間,如遭雷擊。

她的身體猛地一晃,大腦一片空白,耳邊所有的聲音都消失了,隻剩下嗡嗡的鳴響。

她引以為傲的“寶物”,她炫耀的資本,她用來羞辱許楊的武器......

竟然是一件經過修複的殘次品?

而揭穿這一切的,正是她最看不起,最想踩在腳下的那個窮鬼!

巨大的羞辱感和挫敗感,如同決堤的洪水,瞬間將她淹沒。

她的臉色,從漲紅,到煞白,再到一片死灰。整個人呆立當場,雙目無神,仿佛被抽走了所有的靈魂。

評委席上,係主任倪天平和班主任梁誌,更是目瞪口呆,張著嘴,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他們的臉,火辣辣地疼。

尤其是梁誌,剛剛還怒斥許楊讓他滾出去,現在想來,自己簡直就像一個跳梁小醜。

孔帥和馮雲山,更是徹底傻眼了。他們呆呆地看著台上的許楊,感覺自己的世界觀都被顛覆了。

角落裏,餘勇再也忍不住,激動地一拍大腿,差點從椅子上跳起來,嘴裏不停地念叨著:“牛逼!楊子!你他媽太牛逼了!”

在全場沸騰的背景音中,許楊依舊平靜。

他對著已經呆若木雞的江宏等人,再次微微躬身,然後轉身,在全場所有人震驚、崇拜、敬畏、難以置信的目光注視下,緩緩走下講台。

他走回到自己的座位,在腳邊那個用黑布包裹的物件上,輕輕拍了拍。

仿佛在說,別急,好戲,才剛剛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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