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中秋前一日。
沈婉清坐在蕭翊的腿上,纖細的手指把玩著衣帶。
“陛下,天快冷了,妾身想要一雙暖和的靴子。”
蕭翊寵溺地捏了捏她的鼻子。
“朕讓尚衣監用最好的貂皮給你做。”
“不要,”婉清撒嬌道,“妾身想要兔毛的,要雪白雪白的那種。”
她說著,意有所指地看了我一眼。
蕭翊順著她的目光看過來,眼神閃爍了一下。
“好。”他說,“朕給你找最好的兔毛。”
這天晚上,蕭翊來到我的寢宮。
我正坐在窗邊搗藥,這是我在天宮養成的習慣,月圓時總要搗些仙藥。
人間的藥材不比天上,所以每次煉藥,我都會加入自己的靈血。
“玉兒,”蕭翊站在我身後,聲音有些沙啞,“明日中秋宴,你獻些皮毛給婉清。”
我搗藥的動作頓住了。
藥杵砸在藥臼裏,發出沉悶的響聲。
“你說什麼?”
他走到我麵前,伸手撫摸我的腦袋。
“現出原形,給婉清做一雙靴子。”
我抬頭看著蕭翊,想從他眼中找出一絲玩笑的意味。
但是沒有,他是認真的。
“你要剝下我的皮毛?”
“總會再長出來的,不是嗎?”
他的語氣輕鬆得像是在討論今天的天氣。
“婉清身子弱,需要最好的保暖。”
我想起在廣寒宮的時候,嫦娥姐姐總是很小心地梳理我的毛發,生怕弄疼我。
她說:“玉兒,你這身銀毛是月華凝聚而成,是三界最珍貴的皮毛之一。”
而現在,蕭翊要親手剝下它們,給他的寵妃做靴子。
“如果我不答應呢?”我輕聲問。
蕭翊的眼神冷了下來:“玉兒,不要惹朕生氣。”
我知道反抗沒有用。
這十年來,我早已明白這個道理。
隻要沈婉清需要,他連我們的親骨肉都能犧牲,何況區區一點皮毛。
我閉上眼睛,化成了原形。
一隻通體雪白的兔子蜷縮在月光下。
蕭翊蹲下身,手掌輕輕撫過我的後背。
他的動作很溫柔,像是怕驚擾了我。
但當他用匕首連著皮肉取下第一撮絨毛時,我還是疼得發抖。
“忍一忍,很快就好了。”
一撮,兩撮,三撮......
我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後背火辣辣地疼,像是被火燒過一樣。
原來嫦娥姐姐說得對,人間最傷人的不是刀劍,而是感情。
不知過了多久,蕭翊終於停了下來。
他手裏捧著一大團連著淡粉色皮肉的雪白絨毛,在月光下閃著細碎的光。
“這些足夠了。”
我癱軟在地上,連抬起爪子的力氣都沒有。
蕭翊站起身,看了看手中的兔毛,又看了看我。
“你好好休息。明天中秋宴,記得準時出席。”
他轉身離開,沒有回頭。
我望著他離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十年前的那個夜晚。
那時我剛化成人形,來到人間,在月老廟裏遇見他。
他穿著一襲青衫,手裏提著一盞燈籠,眉眼如畫。
“姑娘怎麼一個人在這裏?”
他問,聲音像是春日的暖風。
我說我迷路了。
他笑了,笑容比天上的月還要明亮璀璨。
“那我送姑娘回家吧。”
那時我以為,這就是緣分。
現在才知道,那是劫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