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一周後,江聞野的生日到了。
蘇星若為他辦了一場盛大的生日宴會。
來的都是名流,場麵奢華。
可我看著那些裝飾、那些菜肴、那些酒水……沒有一樣是合江聞野喜好的。
他喜歡安靜,蘇星若請了喧鬧的樂隊;他口味清淡,桌上大多是重油重辣的菜;他討厭虛偽的應酬,卻被一群人圍著敬酒……
江聞野全程強顏歡笑,但眼神裏的疲憊和疏離,我看得清清楚楚。
他自己的生日宴,蘇星若卻玩得很開心,和朋友們嬉笑打鬧,完全沒顧及到今天是他的主場,他才是主角。
我看到江聞野揉了揉太陽穴,似乎很不喜歡這些虛假的熱鬧。
他莫名地,想起了什麼。
眼神有些飄忽。
是在想……以前和我一起過的生日嗎?
那時候我們還住在出租屋裏,很清貧。
我會用省下來的錢,給他買一個小小的蛋糕,笨拙地做一碗長壽麵,上麵臥一個荷包蛋。
沒有賓客,沒有喧囂,隻有我們兩個人。
蛋糕可能奶油有點化,麵條可能有點坨,但小小的屋子裏,充滿了溫馨的煙火氣。
他會看著我,眼神裏有細碎的光,雖然很少笑,但眉宇是舒展的。
“我去處理點事情,出去一下。”江聞野忽然起身,對玩得正嗨的蘇星若說了一句,便拿起外套離開了宴會廳。
他開著車,沒有去公司,而是鬼使神差地,開到了我們曾經住了好幾年的那個破舊出租屋樓下。
他上了樓,站在那扇熟悉的、漆皮剝落的門前,久久沒有動作。
我飄在他身邊,看著這個承載了我們無數艱難卻也不乏溫暖時光的地方。
心裏泛起一絲微弱的、可悲的希冀。
江聞野,你來到這裏,是不是證明……我林嫿,也不是沒在你心裏留下過一絲波瀾,對嗎?
哪怕,隻有一點點。
最終,他沒有進去,隻是靠在走廊冰冷的牆壁上,點了支煙,煙霧繚繞中,他的側臉顯得格外落寞。
“聞野!你果然在這裏!”蘇星若的聲音突然響起,她氣喘籲籲地追了過來,臉上帶著怒氣和不悅,“你跑到這種破地方來幹什麼?今天是你生日!那麼多客人等著呢!”
她看著這簡陋的環境,眼中滿是嫌棄,隨即又像是明白了什麼,醋意大發:“你是不是又想起那個林嫿了?江聞野!你答應過我的!你心裏隻能有我!”
她逼到他麵前,指著這間出租屋:“你證明給我看!你心裏沒有她!你把這些……這些關於她的破爛回憶,都燒掉!現在就燒!”
江聞野夾著煙的手指,微微顫抖了一下。
他沉默著,看著激動憤怒的蘇星若,又看了一眼那扇緊閉的門。
煙霧模糊了他的表情。
過了很久,久到蘇星若快要再次爆發時,他猛地吸了一口煙,然後將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他從喉嚨裏,擠出一個字:
“……好。”
他打電話叫來了人,弄來了汽油。
然後,在我難以置信的目光中,他親手,將汽油潑在了門口堆放的、一些我們曾經舍不得扔掉的舊物上——
一個我給他煮藥用的舊砂鍋,一個我們一起在夜市套圈贏來的醜娃娃,還有幾本他複健時我陪他看的書……
然後,他點亮了打火機。
橘紅色的火苗竄起,瞬間吞噬了那些承載著過往的物件。
火光映照著他冷峻的側臉,沒有任何表情。
我飄在空中,眼睜睜看著。
看著他曾坐過的舊輪椅扶手在火中扭曲;
看著那個醜娃娃被燒得麵目全非;
看著那些書頁蜷曲、變黑,化為灰燼……
我的愛情,我存在的痕跡,我七年的青春和付出……
都在這一場大火裏,劈啪作響,最終,化為一片死寂的灰燼。
靈魂感覺不到灼熱,但我的心,已經痛到徹底麻木。
江聞野,你親手燒掉的,不僅僅是一些舊物。
你燒掉的,是一個叫林嫿的女人,對你全部的愛意和信仰。
這世上,再也沒有什麼東西,能證明我愛過你了。
也好。
燒了吧。
都燒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