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自從那日從祭台被抬回來後,她的身體就一日 比一日虛弱。
稍一用力便咳得撕心裂肺。
她知道目前這樣的病隻有遠在江南的名醫蘇先生才能有辦法。
柳扶疏撐著虛弱的身體起身,從首飾匝裏找出一張拜名帖。
這是三個月前,她救下被仇家追殺的江南名醫蘇先生時,對方親手交給她的。
蘇先生說,憑這張帖子,無論何時去找他,他都會盡全力相助。
如今她被奪了血死,內傷日漸加重。
這張拜名帖,成了她唯一的救命稻草。
她又從衣櫃最底層翻出前幾日就收拾好的小包袱。
她想著,等天亮就悄悄離開。
去江南找蘇先生。
再也不回來了。
就在這時,房門就“砰”地一聲被撞開。
雲璃端著一碗湯藥走進來。
腳步踉蹌著,竟直直朝著她的方向倒過來。
柳扶疏下意識想躲。
可雲璃卻像認準了她似的,重重摔在她腳邊。
湯藥灑了一地,瓷碗碎成了好幾片。
“師母......你怎麼不扶我?”
雲璃坐在地上,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聲音帶著哭腔,“我知道你要走,可我身子弱,師父每天要處理那麼多事,你走了誰照顧我?你是不是討厭我,才想丟下我不管?”
她的哭聲又尖又急,很快就引來了一直暗中注意著她的齊玄晟。
齊玄晟推開門,看到的就是雲璃坐在地上哭、滿地碎瓷。
而柳扶疏手裏還拿著個包袱。
他的臉色瞬間沉了下來,快步走過去將雲璃扶起。
隨後轉頭看向柳扶疏,眼神裏滿是怒火,“挽歌!阿璃好心給你送藥,你就是這麼對她的?你還要走?”
“不是我推的,是她自己摔的!”柳扶疏冷淡的解釋,仿佛眼前的爭執,齊玄晟的怒火,都與她無關。
解釋了又如何?
從前她把真相說上千遍萬遍,他不還是信了雲璃?
如今再費口舌,不過是徒增笑話。
她甚至懶得抬眼去看齊玄晟,隻想著趕緊收拾好包袱離開這處囚籠。
至於他信不信、怒不怒,都已經不重要了。
話還未說完,雲璃卻搶先一步伸手抓住她的包袱。
猛地一拽,拜名帖從包袱裏掉出來,飄落在地上。
雲璃看到帖子,眼睛一亮,立刻撿起來。
當著柳扶疏的麵,狠狠撕了下去。
“師母,你怎麼能去找別人?師父那麼擔心你的身體,你卻要偷偷走,是不是不想管我了?”
雲璃一邊狠命撕著拜名帖,一邊往齊玄晟懷裏縮,哭腔裏滿是刻意的委屈,“師父,你看,師母就是不想照顧我,她要丟下我們走了!”
被撕碎的拜名帖碎片簌簌落在地上。
那是柳扶疏唯一能見到蘇先生的憑據。
壓在心底的麻木瞬間被點燃,怒火像團燃燒的火焰在她心口升起。
她猛地抬眼,眼底翻湧著從未有過的戾氣。
她猛的起身要撕了雲璃這副惺惺作態的模樣,要拿回自己的東西!
可身體早已被耗空,剛直起身就一陣天旋地轉。
雲璃瞅準時機,故意往前一撞。
自己則順勢往齊玄晟懷裏倒,“師母,你別生氣,我隻是想斷了你的念想而已。”
柳扶疏被撞得踉蹌著跌坐在地。
額頭磕在桌角,滾燙的熱血順著臉頰流了下來。
冷汗瞬間浸透了單薄的衣衫。
她死死咬著唇,才沒讓痛呼溢出。。
可看著雲璃那副得逞的模樣,再看著地上那些碎得撿不起來的拜名帖,忽然覺得這幾年自己的付出像個笑話。
自己曾為他擋下仇家的毒箭,箭尖擦著心臟而過,她沒喊過一句疼。
他生意上遇到難處,她熬夜三天三夜幫他整理賬目,眼睛都快熬瞎了。
他說過會護她一生,可現在,他卻幫著別人撕了她的救命帖,還說她忘恩負義。
“誰都有資格說我忘恩負義,唯獨你不行。”柳扶疏冷下臉,撐著最後一絲力氣從地上爬起來。
“齊玄晟,你記清楚,當年替你擋下毒箭、差點死在仇家刀下的人是我!”
她死死盯著他的背影,眼神裏沒有了以往的愛意,隻剩徹底的寒涼。
“你如今護著的人,不過是撿了我的功勞裝可憐,你卻拿著我用命換來的安穩,幫她撕了我的活路,你憑什麼說我忘恩負義?”
齊玄晟厲聲打斷,“別再說了!”
他扶著還在抽噎的雲璃,眼神冰冷地看著她,“從今天起,不準再提求醫的事,好好留在府裏照顧阿璃,要是再讓我看到你收拾包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說完,他扶著雲璃轉身就走,連一個回頭都沒有。
雲璃走出門時,還悄悄回頭看了她一眼,眼底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房間裏隻剩下柳扶疏一個人。
她緩緩蹲下身,伸手去撿地上的碎帖。
淚水滴在碎帖上,暈開了上麵的字跡。
就像她那點剛剛燃起的希望,徹底被澆滅,再也回不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