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3
醫院裏,醫生對著我的病曆連連搖頭,醫囑寫了厚厚幾頁。
“阮小姐,您如果堅持不住院,一定要好好休養。至少有一點必須做到——所有活血化瘀的食物和藥物,一律禁止。”
“你子宮受損嚴重,一旦引發大出血,就是血崩。會有生命危險的!”
醫生說得嚴重,我點點頭,心思卻不在休養上。
出了診室,吩咐道:
“不回去了。直接去嵐山會所,約好的律師在那裏等。”
看陸延深的反應,爽快簽字是沒可能了。我這個身體也不想和他折騰下去,幹脆直接走起訴離婚的流程。
看著我漫不經心的態度,江臨始終帶著不讚同的目光盯著我。
我實在是受不住這無聲的壓力。
“好了,先送我去這個公寓休息,律師的事再說。還有紅豆、山楂、桂圓......所有活血的,我一口不碰。我會嚴格按照醫囑來,可以了嗎?”
江臨的神色這才稍緩,但緊接著拋出一個問題:
“剛才我去取最後一份檢查單的時候,你去哪了?”
我挑了挑眉,知道他在問什麼。
“你收到繳費短信了?”
“我就說我當時昏迷的時候還是有意識的。沒記錯的話,你妹妹江雨,心臟主動脈瓣置換手術,還差八十萬。正好也在這個醫院,我順手就交齊了。”
江臨目光複雜地看著我,過了很久。垂下頭道:
“謝謝。”
我笑了笑,自嘲地回答道:
“沒什麼好謝的,再給我幹八個月就是。”
“畢竟我們這種人,也就是窮得隻剩下錢了。”
我的手機響了。
屏幕上跳動的不是陸延深,而是 “母親” 兩個字。
我皺眉。
深吸一口氣,接通。
電話那頭,傳來母親慣常的責備:
“阮知意!你到底在鬧什麼?延深電話都打到你父親這裏來了!說你一直不接電話,人也找不到!你們夫妻之間有什麼誤會不能好好說?非要玩消失得罪陸家嗎?”
“媽,我不是......”
“別說了!”
母親強硬打斷我。
“明晚正好是你父親生日,家裏辦了晚宴。”
“你必須給我過來!趁這個機會把話說開,別再耍小孩子脾氣了!陸家這門姻親,多少人求都求不來。要不是看你是我親生的,就是舒雨的了。”
“你搶了她的,你怎麼一點不珍惜!”
母親匆匆掛了電話,連一句推脫的餘地都沒留給我。
聽著手機裏傳來的忙音,我隻覺得一陣深不見底的疲累湧上來。整個人無力地靠在後排座椅上。
閉上眼,隻覺得好壓抑。
“不能拒絕嗎?”
“晚宴上,難免要喝酒。酒,也是活血的。”
我依舊閉著眼,搖了搖頭,:
“不能。”
豪門裏麵哪有真正的生日宴,都是關乎利益的社交秀。
我沒有缺席的理由,更沒有任性拒絕的資格。
短暫的沉默後。
江臨的聲音再次響起,猶豫道:
“我看過報紙,你是那個被認回來的阮知意。他們......不是你的親生父母嗎?”
這個問題像一根細針,輕輕刺中了我心底最隱秘的角落。
疼的我窒息。
“是吧。從血緣上講,是的。”
我頓了頓,聲音裏透著股蒼涼。
“但是,他們心裏真正疼愛的那個女兒,卻另有其人。”
“不是我。”
江臨沒有再追問。
他隻是透過後視鏡,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像是閑聊般開口:
“我那個酗酒的爹,以前經常往死裏打我和我妹。”
我眼皮微動,但沒有睜開。
“後來,我帶著妹妹逃出來了。逃跑那天晚上,他追到河邊,失足掉了下去。我就站在岸上,看著他在河裏撲騰,直到沒動靜。”
“有些人,不必救。有些關係,不必管。你心軟一次,它就能像水鬼一樣,拖著你,纏著你一輩子。”
“我在電視上見過你的,很厲害。”
江臨怕我聽不懂,再次強調道:
“你不姓阮之前,就很厲害了。”
車廂內再次陷入沉寂。
過了許久,我緩緩睜開眼。回道:
“是嗎?”
“其實,我也不太想姓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