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等了一天，又一天。

媽媽沒有回來。

我哭著去找爸爸：「爸爸，媽媽什麼時候回來？」

他正在院子裏抽煙，聽到我的話，不耐煩地把煙頭扔在地上，用腳碾滅。

「你媽走丟了，找不回來了。」

「不是的！」我大聲反駁，「你說她去親戚家了！」

「我說丟了就丟了！」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猙獰，「再哭！再哭就把你也扔出去喂狼！」

我被他凶狠的眼神嚇住了，嘴巴張了張，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隻能把眼淚憋回去。

接下來的半個月，我每天都坐在家門口的門檻上，從日出等到日落。

我手裏緊緊攥著媽媽留給我的布包，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村口的路。

我想，也許下一秒，媽媽就會從那條路的盡頭走出來，像以前一樣，笑著朝我「啊啊」叫，然後從口袋裏摸出甜甜的野果。

可是，我沒有等到媽媽。

我等到了一個叫劉梅的女人。

那天，爸爸的貨車又回來了。

他從駕駛室裏下來，從另一邊拉下來一個穿著碎花連衣裙的女人。

那女人燙著卷發，手腕上戴著一個明晃晃的金鐲子，笑起來的時候，嘴巴咧得很大，露出兩排黃牙。

她的身後，還跟著一個比我矮一點的小男孩。

「曉星，快過來。」爸爸朝我招手，臉上帶著我從未見過的笑容，「這是劉阿姨，以後就是你媽媽了。」

我愣在原地，看著那個陌生的女人，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

劉梅走過來，蹲下身，臉上堆著笑，從口袋裏掏出一顆糖遞給我。

「曉星真乖，來，吃糖。以後我就是你媽媽，跟我一起過好不好？」

她的笑容，讓我覺得很假，像村裏廟會賣的麵具。

我躲在爸爸身後，搖了搖頭。

爸爸的臉沉了下來：「叫你聽話沒聽見？快叫媽！」

我害怕爸爸，隻好怯生生地低下頭。

那個叫張強的小男孩，一眼就看到了我手裏攥著的布包。

他像一頭小野豬一樣衝過來，一把搶過布包，就要往地上扔。

「這是什麼破爛玩意兒！」

「張強！」劉梅假惺惺地嗬斥了一聲，從兒子手裏拿過布包，「弟弟跟你鬧著玩呢，別生氣。」

她嘴上這麼說，卻沒有立刻把布包還給我。

她把布包翻來覆去地看，還打開看了一眼裏麵的東西。

「一塊破鐵片，一根爛繩子。」她撇了撇嘴，像是扔垃圾一樣，隨手把布包扔還給了我，「還以為是什麼寶貝呢。」

我趕緊把布包撿起來，緊緊抱在懷裏。

從那天起，劉梅成了我的「新媽媽」。

她開始「照顧」我的生活。

她讓我學著洗全家人的碗，一大盆油膩膩的碗筷，我的手小，根本端不穩。碗摔碎了，她就用筷子狠狠地敲我的手背，罵我是「賠錢貨」。

吃飯的時候，張強會搶走我碗裏的肉，劉梅看到了，隻會笑著說：「男孩子要多吃點，長身體。」

而爸爸，隻是在一旁沉默地喝酒。

晚上，我想媽媽了，會躲在被子裏偷偷地哭。

劉梅聽到了，會一把掀開我的被子，把我拽起來，關進漆黑的柴房。

「哭什麼哭！哭會招鬼！再哭就把你扔到山裏去！」

冰冷的柴房裏，隻有老鼠「悉悉索索」的聲音，我抱著膝蓋，嚇得渾身發抖，卻再也不敢哭出聲。

我開始覺得害怕，卻不敢告訴爸爸。

爸爸最近總跟劉梅一起出門，很晚才回來，身上帶著濃濃的酒氣。

他看我的眼神，越來越冷淡，仿佛我隻是一個多餘的物件。

這個家，變得越來越陌生，越來越冰冷。